23.羣架

夏之語緊趕慢趕趕到校醫院, 老大老二和秋秋正扶着手臂打石膏的陳辛出來。

有道是,進門休問榮枯事,但見容顏便得知。陳辛面色蒼白, 精神不濟, 夏之問也不問, 和大夥一道把她送回位於教師公寓的宿舍。

“出什麼事了?”

一出教工樓, 夏之語迫不及待抓着老大問。

老大嘆氣, “姚遠陽和姓方那女的訂婚了。”

“什麼?”夏之語極度震驚,明明上個週末還看見辛姐和姚遠陽手拉手逛商場,怎麼會……

事情就是這麼出人意料的發生了。一點徵兆都沒有, 陳辛一直沉浸在甜蜜裡,直到今天姚遠陽將請柬拿給她。看到請柬她就傻了, 連一個“爲什麼”都沒問出口, 只打了個“請”的手勢……

“那王八蛋走後, 辛姐越想越憋屈,便急匆匆跑去想找他問個究竟。心一亂, 腳步就跟着亂了,拐到樓梯口就摔了。當時正是上課時間,樓上幾乎沒人,她一個人可憐兮兮躺地上直哭。要不是我們去找她開請假條……真不敢往下想。”老大想想就後怕。昨天政治課她們全逃了,很不幸點名了, 姜鵬映着頭皮替她們撒謊說請假了, 老師板着臉說下節課補交假條。於是, 她們今天舔着臉來索要假條。沒想到, 壞事反成了好事。老大十分慶幸昨天沒去上課。

回到宿舍, 對姚遠陽的怒罵還在繼續,夏之語一聲不哈地進了洗手間。

“我宣佈一件事。”隔着門, 她的聲音“嗡嗡”傳到外間,“我和林和清正式分手了。”

剎那間,向來喧鬧不堪、市井之氣甚濃的216異常安靜,三個人的呼吸聲都成了噪音。

“什麼情況?他和孟雪不是假的麼?”朱紫敲敲門,大聲問。

“現在已經是真的了。”夏之語心平氣和地說,“我從西門進來,看見他媽媽來了,已經見過孟雪了,笑容滿面,一定是很滿意孟雪嘍。”

三人全傻眼了,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過了許久,朱紫敲兩下門,小聲問:“三兒,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我洗澡呢,去去去,別煩我!”嘩啦啦的水聲繼而響起。

隔着門,朱紫沒看到白濛濛的水汽包裹中暗自啜泣的夏之語。

第二天早晨,夏之語揉揉腫得像核桃的眼睛走到洗手池刷牙,素來跟她搶位子的朱紫忙端着臉盆閃到一邊,主動爲她讓出位子。旁邊正洗臉的秋秋綻開一張燦爛的笑臉,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大哥咣咣噹當開門進來,吆喝着:“喲,三兒今天起這麼早,哥買了你最愛吃的酸菜肉包,快點洗臉刷牙過來嚐嚐,涼了就不好吃了!”

鞠一捧水撲到臉上,夏之語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

老大特地爲陳辛也買了份早餐,吃過飯爲她送去,順便把昨天忘了的假條補上。

到了陳辛宿舍門前,她們輕輕敲門,開門的卻是姜鵬姜班長。他是來送春季運動會參賽名單的,中午之前院裡讓報上去。姜鵬對秋秋使了個眼色,秋秋乖乖跟他出去了。不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後進來,姜鵬臉上掛着想殺人的神色,說:“辛姐,那你先歇着,我回去督促各位選手抓緊訓練。”陳辛還未來得及點頭,他便旋風一般離開了。

“秋秋,你告訴姜鵬了?”陳辛問。

“嗯。他板着臉兇我,說不許知瞞不報,我就……”秋秋絞着手指頭,像犯錯的幼兒園小朋友。

夏之語打圓場,“辛姐,別想那麼多,快把早餐吃了,跟你說,我沒吃飽,你要不吃我就吃了啊!”

“一邊涼快去。”老大嫌棄地推開她,忙拉來一張小桌子放到牀上,把豆汁、鹹菜和包子意義擺上去。

陳辛笑笑,“我是怕姜鵬鬧出什麼亂子。”

“不會的,他又不是三歲小孩。”

吃過早餐,陳辛面色紅潤了不少,關心地問夏之語和林和清和好沒有。

夏之語面色一僵,好大一會兒才緩過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們徹底完了。”

陳辛哀嘆,擡起沒有受傷的手,摸摸夏之語的頭,喃喃道:“沒關係,沒關係……”

黃燦燦突然接了個電話,臉色驟變。“姜鵬帶了幾個人把姚遠陽打了!”

四人扶着陳辛趕到事發地點建築院教學樓門前,看到的是一幅波瀾壯闊的場面——文學院的男生和建築學院的男生在教學樓走廊那一丁點巴掌大的地方,展開了激烈的肉搏戰。不時有人趴到,有人滾下臺階,有人抱着胳膊嚎叫……戰況慘烈,絲毫不亞於一場真正的戰鬥。稍遠些的地方,姚遠陽靠着廊柱不停地揉手腕,無可奈何看着眼前赤手空拳的搏擊。

一顆腦袋滾下臺階,主人胡亂揉兩下爬起來再度往上衝,被夏之語一把扯住。那是班裡個子最小、年紀也最小的小毛,大家都親切地叫他毛毛。

毛毛一見辛姐來了,嬉皮笑臉問候:“辛姐。”

陳辛嘆口氣,“毛毛,這怎麼回事?”

毛毛一聽就炸毛了,指指姚遠陽,“鵬哥帶我們來揍那王八蛋,揍得正過癮,從裡邊躥出來一羣小王八蛋,跟蝗蟲過境一樣,就跟我們纏上了。”

“快叫姜鵬住手,別打了!”

“住什麼手啊!”毛毛一瞪眼,“我還沒打過癮呢,辛姐你這在這兒看着,看我怎麼爲你報仇!”說完一溜煙就跑了,拉都拉不住。

姚遠陽似乎注意到了陳辛,目光頻頻射來。陳辛視若無睹,夏之語躍躍欲試,恨不得抽他幾個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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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鵬又撂倒一個,正得意之時屁股上重重捱了一腳,一扭頭,看到林和清帶了幾個人凶神惡煞站在他身後。

“喲嗬,大小陳世美都來了。”姜鵬“啐”一口,“建築學院真是奇葩遍地,老師做陳世美,學生也做陳世美,果然名師出高徒!”

林和清臉色皺緊,沉聲道:“叫你們人全給我停下,這事要是捅到上邊,你們吃不了兜着走。順便提醒一句,就算把文學院廢掉,學校也不會動建築學院一下。因爲你們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明白麼?”

文學院學生徹底被激怒了,夏之語氣絕,原來,自始至終,他從未拿正眼瞧過她的選擇。她滿腹委屈,當初若不是因爲他,腦殘纔來這裡讀文學。氣昏了頭,她彎腰從花壇裡抓起一把泥巴團成團,瞄準林和清砸了過去。

泥巴團在距林和清面部幾釐米的空中開花,濺了他一臉。

“砸得好!”姜鵬拍手稱快,“弟兄們,給我滅了建築院這幫眼睛長腦袋上的畜生,要他們看看咱們是不是可有可無的!”

“不知好歹!”林和清撥掉臉上的泥,迅速脫掉外罩,猛地一拳砸向姜鵬。像一頭發了瘋的鬥牛,誰都攔不住。勸架的老韓反被揍了好幾拳,捂着臉委委屈屈地找黃燦燦哭訴,“滾!”黃燦燦痛快賞給他一個字。老韓傷着了,冤枉,他是剛剛纔跟着老三衝過來的,一拳都沒打到文學院兄弟們身上!

眼見姜鵬吃虧,毛毛帶了好幾個兄弟火速前來支援,還沒打幾下就聽見辛姐喊“住手,不要打了”,可雙方都打紅了眼,誰肯停啊?

陳辛憂心忡忡,急得要衝上去,被夏之語她們死死拉住,一來不想讓她再被誤傷,二來,她們也想出口惡氣。

就在陳辛急得要死的時候,保安大叔吆五喝六趕來了。

陳辛撫着心口,幾欲暈倒。黃燦燦她們忙扶着她離開。

夏之語最後瞟了眼林和清,他正滿臉鄙夷瞧着蹲地上起不來的姜鵬。那一眼,夏之語知道,他們,真的無話可說了。

學校的處理結果第二天就出來了:建築學院集體檢查。文學院姜鵬等三人勸退,其餘留校察看。非常明顯,這是有意偏袒建築學院。文學院集體憤怒了,“咱們集體申請退學,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他媽的,C大這爛地方爺爺們不待了!”班羣裡有人發出絕望的咆哮,一呼百應,全體紛紛表示同意。於是,大家迅速在自習室集合起來,刷刷寫好了退學申請,委派朱紫作代表交到教務處。

姜鵬蹲在地上抱頭大哭,“都是我連累了大家。”

“哭你姥姥啊哭!”毛毛紅着眼踹他一腳,“少自作多情,大夥又不是爲了你,大夥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無處發泄呢。”

夏之語感動得稀里嘩啦,有這麼一羣團結友愛的兄弟姐妹,就算沒了男人也沒什麼大不了,明天的太陽仍舊高高掛起!

朱紫握起右拳,表示一定不負衆望。

“不許做傻事!”陳辛推門而入,指指朱紫手上那一摞厚厚的紙,“給我。”

“辛姐……”處理棘手問題遊刃有餘的朱紫面露難色。

陳辛陰着臉,大聲呵斥:“給我!”一向溫柔的她從未發過火,她這一火,全班都愣了。朱紫傻傻地把全班的使命雙手奉上。

陳辛接過來看也不看,一把撕掉。

“辛姐……”

“你們都回去。”她容色稍緩,“有課的上課,沒課的回去睡覺,要麼逛街。姜鵬也一樣。退學的事誰都不許再提。我現在去見院長,在我回來之前誰都不許橫生枝節,聽到沒有?”

“聽到了。”

第二天,文學院學生得到一個噩耗:陳辛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