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間,封齡忽然想到剛纔那個叫她噁心的無以復加的一舔,登時明白了人家只不過是爲了嘗味兒,就跟狗吃屎之前都得聞聞是一個道理,根本不是暗戀她。
封齡很佩服自己這份在如此危機情況下還不忘自黑的淡定,同時又有點無奈。
在她沒遇到管靈傑之前,她一度認爲有人暗戀她的機率跟她見鬼的機率是一樣的,那時候她顯然沒想過會有今天——鬼倒是接二連三地見,暗戀她的人仍然一個也沒有。
悲不悲慘?
眼看着這單身狗的優良傳統都要延續到地下去了,封齡十分後悔,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活命的機會,她一定好好珍惜,怎麼也先找個人把戀愛談了。戀愛對象也不挑剔了,是個人就成。
根本不必像秦術那樣,高大帥氣人模狗樣的,封齡覺着都無所謂,都差不多,因爲在見過了諸如管靈傑、噁心鬼、無頭男那些東西的尊容之後,已經再沒有任何人能稱得上“不好看”這三個字了。
想到秦術,封齡自然地想起那會兒秦術跟她說的話,異身同命,並蒂雙生,不知道自己要是死了,秦術是不是真的活不成。轉念又想,自己這操行根本不適合擔心別人,還是趁自己還有意識的時候緬懷一下自個短暫而蛋疼的生命吧。
咔嚓——
封齡渾身繃緊,那女鬼在咬她,因爲她聽見了自己皮開肉綻的聲音,同時,喉間傳來尖銳而瘋狂的疼痛,比當時被管靈傑磕傷的要疼上百倍千倍,疼的她雙眼失焦,瞳孔渙散。
那女鬼在吸她的血。
可令她出乎意料的是,她都疼出好歹來了也沒吭一聲,咬她的女鬼倒是先尖叫上了。
世界重新出現在封齡的視線裡,那女鬼不知爲何竟放過了封齡。
封齡依然無法動彈,瞳孔失焦地對上那女鬼的眼,發現那女鬼正驚愕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封齡纔是鬼一樣。
那女鬼怨毒地望着封齡,不一會兒就開始七孔流血,兩行猩紅的血淚掛在她慘白的臉上,使她看起來格外瘮人,青白的手死死地捂住喉管,不停地在地上翻騰打滾,像是喝了硫酸一樣,聲嘶力竭地叫喊,看起來痛苦萬狀。
“自作孽,不可活!”深沉威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神聖莊重猶如佛音焚唱,正是出自封齡惦念了良久的秦術之口。
隨着他這聲話音而來的,是一個半米多長的骨質飛去來器,這武器封齡在鍾皇箱中見過,通體瑩白,上面鏤着繁複的符文,此時那些符文俱散發出耀眼的紅光,帶着雷霆萬鈞的力量,快如閃電,打着旋朝那女鬼砸去。
那女鬼顯然是懼怕飛去來器的力量,想跑,但是又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封齡,因此有些遲疑,正是在這遲疑的功夫,飛去來器一擊即中,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左肩上,直掀掉了那女鬼一條手臂!
那條連着肩胛骨的左臂被狠狠打出去老遠,暴露在陽光之下,瞬間就化成了飛灰。那女鬼發出振聾發聵的尖利叫喊,狠狠地朝秦術撲了過去。
秦術仍然面無表情地站着,絲毫沒有將眼前凶神惡煞的女鬼放在眼裡,大手一揮,飛去來器在空中打了個彎,再次朝那女鬼擊了過去。
這次那女鬼卻有了防備,閃身躲了過去,同時右手一揮,煞氣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針狀物,雨點一般朝秦術襲去。左肩的斷口隨着她的動作不斷地涌出黑色的血液,裡面夾着不停涌動的乳白色肉蟲。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面對着雨點一般的煞氣,秦術卻仍氣定神閒地站着,眉毛都不曾皺一下。
只見他左手一伸,看也不看,那遠遠飛來的飛去來器便回到了他手中,他卻背在身後不用,反而伸出空無一物的右手,手腕輕轉,眼前的空氣不斷地扭曲、重塑,形成了一堵堅固的氣牆。
而那煞氣在接觸秦術身前的氣牆時,竟像墜入了流沙河一般,瞬間被吸收殆盡了。
女鬼驚恐萬狀地望着秦術,再欲動作,卻見秦術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右手微震,先前用來攻擊他的煞氣竟原封不動地朝那女鬼重重襲去。
女鬼憤怒地尖叫一聲,大嘴一張,足有臉盆大小,那張跟封齡一模一樣的臉早已崩壞的面目全非了,只見她周身煞氣暴漲,身體各部不斷的抽長變形,封齡簡直以爲她要變身。
女鬼跪坐在地上,仰着頭,血盆大口對着秦術,那濃墨一般的煞氣正是從她嘴裡冒出來的。那煞氣實在太重,竟將她周圍的空氣都染成了黑色,黑氣不斷地向外擴展,原本豔陽高照的天頓時暗了下來,風聲呼嘯,電閃雷鳴。
封齡心中大震,想不到這女鬼竟有遮天蔽日的強大力量,她究竟是什麼東西?
秦術見此,微眯了眼睛,握住飛去來器的手緊了緊,繼而狠狠擲出。
那女鬼卻不閃不避,一口將其咬住,原本避如蛇蠍的武器此時對她來說卻像玩具一般,再構不成絲毫威脅。
“玩具麼?”秦術輕蔑地問道,嘴角輕揚,雙手結印,薄脣微動念了句咒語。
那原本死物一般的飛去來器陡然冒氣刺眼的紅光,在一片黑暗之中格外清晰耀眼,像一張鋒利的激光網,將眼前的黑暗分割成無數塊,繼而將其分解、蠶食。
煞氣遭到攻擊,開始奮力反抗,但最終不敵,在上空不停地翻涌盤旋,漩渦一樣收進了封齡漆黑如墨的瞳孔裡。
封齡瞳孔失焦,眼神渙散,世界猛然陷入了虛空一般的死寂。
嘡啷——
是飛去來器落在地上的聲音,女鬼和黑暗都不見了。
時間恢復了原本該有的行進速度,民工們在陽光下驚恐地大聲喊着,“停下!停下!底下有人!”封齡恢復了體力,挖掘機駕駛員如夢初醒,狠狠地踩下剎車,封齡敏捷地翻身從車輪下鑽了出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封齡的脖子還在不停地流血,和在管靈傑手裡磕破腦袋那次一樣,傷口不大,但血流不止。她此時根本顧不上,大步走到挖掘機前,直到看見長身玉立的秦術才停下腳步,鬆了口氣似的,朝他笑了一下。
秦術臉色白的有些不正常,一絲血色也沒有隱隱泛着青,眼窩深陷,瞳孔充血,要不是此時他站在陽光下,封齡甚至都要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活物。
封齡覺得秦術生氣了,想到他今天一連救了自己兩次,實屬不易,便決定去哄哄他,可她剛剛動了動腳,秦術就身形一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