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不忍回憶地地捂住了臉,好像這招數纔是帶給他厄運的根本似的。
原來,封遺骨之所以讓李叔來到管靈傑喪生的地方,就是爲了方便實施那個令人不齒的禁術。
管靈傑死在了外邊兒,上頭怕麻煩,就給匆匆把管靈傑那捧骨頭給火化了,該有的措施一樣沒有,因此管靈傑的魂還在此地遊弋着。
而封遺骨爲了壓制葉凝,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招來了管靈傑的魂魄,拿管靈傑的魂魄威脅葉凝,讓她自毀靈瞳。
惡鬼一旦毀了靈瞳,便再也不能收集煞氣,但同時也喪失了吸收靈氣的能力,下一世無法吸收靈力,死後也不能聚集魂魄,再也不能入輪迴。也就是說,如果葉凝這時候毀了靈瞳,最多隻能再活一世。
封遺骨這做法簡直下作到了極點,但去非常有用。
葉凝見丈夫魂魄被擄,十分狂躁,眼裡流下血淚,臉上的皮肉都爆開了,周身煞氣鋪天蓋地的發散着,眼看着要從惡鬼變成猛鬼。
封遺骨心一橫,唸了個咒語,不用說,一定又是什麼惡毒至極的禁術。但封遺骨顯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我行我素地念着熟爛於心地咒語。
——將管靈傑的魂魄永遠囚禁在了這片方寸之地!
這個法子究竟有多狠,自是不必多形容,不僅禁錮住了魂魄無法投胎,受詛咒的魂魄更要遭受刀山油鍋,冰天火海之苦。
葉凝見管靈傑痛苦萬狀,實在不忍心,矛盾地嘶吼着,最終卻仍依言照着封遺骨的話,自毀了靈瞳,煙霧一般飄散而去了。
李館長把臉埋在雙手裡,哽咽着說着這一些,身形微微晃動。半晌才把臉從手裡擡起來,卻是滿臉的淚水,那眼神裡,除了恐懼,還有深深的懊悔。
“這是報應。”李叔說,“後來,只要你李嬸一懷孕,到了五六個月的時候,準就沒了——葉凝這是要我李家……絕後啊!”
李叔陷入深深的痛苦和自責當中:“我後悔。我這一生就做過這一件壞事,但足以要我的命。”
封齡本該出言安慰李叔,但是,她現在根本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她根本不敢相信——她的父親,竟是這樣一個陰狠毒辣的人!
一時間,室內的氣氛無比的沉默,幾人各懷心事,直到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一室的寂靜。
“館長,不好了館長!”那人應當是個年輕人,他驚惶地道,“鍋爐房發生了爆炸,有人困在裡面了。”
李叔猛然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抹了把臉,再次變成了平日溫柔和藹的李館長。他轉身對兩人道:“你們在這坐着,我馬上回來。”
“我們跟你一塊兒去。”封齡說着,拎起包跟上了李叔的腳步。
爆炸的是以前的老鍋爐房,以前的鍋爐壞了,今天讓人來換新的,本來是挺好的事情,卻不知原因地忽然發生了爆炸,困住了三個修鍋爐的工人。
消防車還要等會兒才能到,圍觀羣衆主動拿着消防栓滅火或者用桶舀水往火裡潑,但也只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
李叔問清情況後就開始指揮滅火和救援,眼看着火勢不斷蔓延,人卻不見從鍋爐房出來,封齡也是萬分着急,轉身去找消防栓。
甫一轉身,便看到腳邊滾過來一個消防栓,她忙彎腰去撿,可手還沒碰到,那東西卻滾遠了。眼下封齡根本沒有在意,再去撿,結果又滾遠了。
封齡着急,一腳踩住了它,彎腰再去撿,總算是撿到了手。她抱着消防栓要上前滅火,讓秦術攔住了,秦術剛纔在打電話,眼看着封齡要往火裡跑,便給攔了下來。
“給我。”秦術能徒手捏起籃球的大手將消防栓搶了過來,把她搡到身後,“老實呆着。”
封齡不情不願地被秦術擋在身後,透過秦術的肩膀,封齡忽然覺得火裡有東西。封齡以爲自己看錯了,眯了眼睛再看,那東西卻始終在。
那是一個人臉,火焰形成的人臉,五官清晰可見,正在熊熊燃燒着,不停地變換着表情,見封齡望向它,竟然示威似的,朝封齡咧了咧黑洞洞的大嘴。
封齡瞠目結舌地看着,見旁人的反應,好像沒有一個人見到這詭異的一幕,只有她看見了似的。
“秦術,你看……”封齡指着那個人臉,說道,“火裡有個人臉,你看到了麼?”
秦術偏頭過來看她,眼神平靜無波:“呆在我身後,沒事。”
封齡鬆了口氣,擡頭看着那張熟悉的人臉,伸手將散落到耳邊的頭髮掛到了耳朵上。
而就是這時候,封齡忽然覺得包裡一陣滾燙,像是她裝了一包熱油似的,燙的她一抽。
她連忙打開包去看是什麼東西居然這麼燙,一看卻驚呆了——包裡那塊鎖煞羅盤,此時正嫋嫋地往外冒着黑煙!
封齡剛想開口問秦術怎麼辦,眼前的景象忽然開始飛速地旋轉。她下意識地去看秦術,卻看到秦術一臉驚愕地望着她,她忽然有點想笑,因爲她從來沒有見過秦術臉上出現那麼明顯的表情。
但很快地,她發現不對了,身後有蒸騰地熱氣烤着自己,燙的她汗毛都捲曲了,她這纔有些慌,伸手去拽秦術伸向他的手。
但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封齡白嫩細瘦的小手堪堪擦過秦術的指尖,便被搖曳的火舌瞬間吞噬。
秦術猛然往前一撲,卻仍抓了個空,封齡竟在他眼前被火裡東西拽了進去!
秦術氣急敗壞地往空中揮了一拳,毫不猶豫地要往火裡衝,卻讓急急趕到的消防員和殯儀館工作人員死死攔住,把他當危險分子隔離起來了。
封齡是被凍醒的,恢復意識時她煩躁地想:說好的燒死呢,現在怎麼這麼冷?
而等她睜開眼,看清了這裡是什麼地方的時候,恨不得再次當場暈過去。如果可以,她這一輩子,下一輩子,都不想和這個鬼地方有聯繫。
她被捲進火裡時是中午,但現在顯然已經是晚上了,那會兒是夏天,眼下卻紛紛揚揚地下着雪,她中午呆着的地方是殯儀館,這裡卻是片墳地。
沒錯,墳地。
而且如果她沒認錯的話,這應該是她當初從白沈鎮搭上管靈傑的車,稀裡糊塗被他拖進來,拽走流鬱之魄的那片雪墳地。
管靈傑,又是管靈傑。
封齡無奈地嘆了口長氣,忽然覺着世界上的事情其實挺有意思的——她爹封遺骨將管靈傑的魂魄永遠封存的時候,一定想不到他以後唯一的女兒會從這裡經過。
自從聽了李叔的故事,封齡的三觀有得到了一定的洗滌和昇華。
尼瑪,果然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一飲一喙,莫非前定。父債女償,不怪人家管靈傑報復她,要怪就怪她那個蛇蠍心腸的父親。
“管靈傑!”她喊,“你出來!”
封齡抱着胳膊從一個墳頭上爬下來,蹲到一旁的平地上,認真地打着哆嗦。她真的好冷,又冷又怕,感覺自己幾乎要凍僵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封齡上下牙直打磕,感覺自己就要凍死了,“咱們談談,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們封家對不起你。”
封齡儘量把話說的讓管靈傑滿意:“我知道你心裡有恨,但你把我丟在這裡就能解恨了麼?”
“難道你不想從這裡解脫麼?”封齡感覺自己渾身的肉都麻了,她有種即將崩潰的感覺,大聲喊道,“你有要求儘管提,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別折磨我了。”
不知道她話裡的哪一句讓管靈傑滿意了,封齡眼前一閃,周圍的景象瞬間變了。不再是那個讓人頭皮發麻的雪墳地,而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木製房間,像是臥房,傢俱和佈置都講究極了。
管靈傑穿了一件寬鬆的浴袍,露出大片健碩的胸膛,側躺在封齡面前的一張木製雕花大牀上,饒有興趣地望着封齡。
“能做到的你一定做到?”管靈傑笑的妖孽橫生,“我的要求很簡單,你一定做得到。”
管靈傑身形一晃,瞬間來到了封齡眼前。
捏起封齡的下巴,管靈傑惡意地朝着她臉上噴着冰冷的氣息:“我要你留下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