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城南市

又是雨天,狂風肆掠,雷鳴電閃,屋外傳來父母喋喋不休的爭吵聲,四歲的小蘇沫躲在房間內,嚇得不敢出來,抱着牀上的□□浣熊小聲地抽泣着,雷聲摻雜着爭吵聲,彷彿腳下的土地隨時都會坍塌。

“你不過一個普通的電工,那點薪水勉強維持這個家的支出,現在,卻要照顧你故友的孩子,我聽說他的孩子許辰是學畫畫的,一年的學費都不得了,帶上這麼個拖油瓶,蘇雪松,你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寧夕,許修傑是我多年的朋友,現在他入獄了,許辰媽媽又丟下他們父子倆去了英國,如果我不照顧這個孩子,他的未來該怎麼辦?”

“好啊,蘇雪松,同情心氾濫了,你先管管這個家,許家的孩子未來怎樣關你什麼事,總之,照顧許辰,我堅決不同意。”

“寧夕,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蘇雪松,我的立場很清楚,若你要堅持,離婚。”

聽到這裡,蘇雪松也是氣急敗壞,她竟然如此利落的說出這兩個字來,既然這樣,他也把話挑明瞭說。

“寧夕,不要以爲我不知道實情,許修傑是怎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他是個實幹家,怎麼可能換用低劣建材充數,導致房樓坍塌,你本來身爲他的辯解律師,竟然爲了利益,倒頭站在非正義的那一方,爲真正的肇事者辯護,你的眼裡只有利益。”

“我有什麼辦法,若是我堅持幫許修文辯護,便會被事務所炒魷魚,我若沒了工作,怎麼貼補家用,誰讓許修文惹上的是大老闆。”

“所以,我纔要照顧許辰,也是在彌補。”

彌補什麼,搞的自己似是欠許家似的,害得許修文入獄的罪魁禍首是林氏,而許修文只不過是一頭替罪羔羊罷了,而她,一介女流,能有什麼辦法。這些年靠着那點綿薄的收入,日子過得已經夠嗆了,好不容易還完了城南這邊的房貸,現在卻要照顧許家的孩子,許修文那根獨苗兒可不得了,光是一年的美術學費都得上十萬塊吧。

“蘇雪松,竟然這樣,那麼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寧夕已經失望透頂了,她回房間收拾着行李,此刻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蘇沫,她才四歲啊,一番思慮,她終是狠下心來,決定離開這個家,這四年,已經夠苦的了,她不想再過這樣的苦日子。

蘇沫見寧夕收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追着喊着叫“媽媽----”。

蘇雪松立在窗邊,窗子半開着,大雨鞭打着玻璃,他點了一支菸,抽了一口,將寧夕攔在了門口。

“爲了孩子,不要這樣,婚我會離的,這個房子留給你,明天我帶着蘇沫離開這裡。”

蘇雪松淡淡地回道,這些年的確沒有給她好的生活,就算寧夕有沒有虧欠許修文,蘇雪松也會照顧許辰,那是他多年的摯友啊!

寧夕想要過好的生活,並沒有錯,錯的是他,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帶着蘇沫她也不好改嫁吧,那麼蘇沫跟着他吧。

寧夕默默地站在那裡,沉了一口氣,將行李放下,回了房。

起初,是喜歡蘇雪松什麼來着,她記得很清楚,喜歡他那顆善良的心,但這個世界如此現實殘酷,善良的人註定過得不好,

這樣也許是最好的結果吧!

次日,蘇雪松帶着蘇沫打算回老家。

回去之前,他再次探望了深陷獄中的許修文,並答應他一定好好照顧許辰,供他完成學業。

許辰是許修文的獨苗,含冤入獄,已成定局,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許辰,但有蘇雪松這句話,他便放心了。

蘇雪松帶着蘇沫去城南一中去接許辰,他打算帶着兩孩子一起回臨水鎮老家,那裡怎麼說也有個落角之處。

“爸爸,我們去哪裡啊?”

“去接一個哥哥。”

哥哥?!蘇沫瞪着大眼望着蘇雪松,眸子裡折射出一種不安的感覺。

“什麼哥哥?媽媽爲什麼不跟我們一起來,今天不是週末嗎?”

“媽媽今天加班,好了,蘇沫,乖乖!”

昨天剛下完雨,今日晴空萬里,太陽有些毒,蘇雪松穿着一件白襯衫,背上汗溼了一片,他抱起蘇沫,站在學校大門口等許辰。

放學鈴響了,許辰揹着布包洋洋懶懶地從校園裡走出來,他一身乾淨的白襯衫,身材頎長,在同齡人中,他的個頭算高的,柔軟細碎的發,一雙眸子淡然有光,身上有着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與淡然。

許辰走過來,禮貌有加。

“叔叔好!”

“許辰啊,都長這麼高了。”

蘇沫瞥過許辰,連忙躲在蘇雪松身後,這個哥哥真冷,看樣子有點不好相處。

簡單地辦理了下轉學手續,蘇雪松便帶着他們倆坐上了回臨水鎮的火車。

一路上,蘇沫一會兒看看窗外的風景,一會兒皺着眉頭,黏在蘇雪松懷裡,不停地嘀咕着:“爸爸,媽媽在哪兒啊?”

“蘇沫乖,媽媽在加班。”

“那我們要去哪裡啊?”

“回老家,好了蘇沫,乖乖睡一會兒,好不好?”

“不要,我想媽媽,她爲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回老家,這個哥哥爲什麼又和我們在一起?”

蘇雪松耐心地哄着蘇沫,許是昨夜兩人鬧騰的,她極其不安地在他懷裡竄來竄去。

蘇雪松好不容易纔把蘇沫哄睡着,周圍終於安靜了一會兒,坐了兩個小時的電車,總算抵達了臨水鎮。

簡單地收拾一下屋子,便可以住人了,蘇沫還睡着,蘇雪松將她抱着放在了牀上,並蓋好毛毯。

蘇沫要上幼兒園,許辰這邊需要高額的學費,眼下,蘇雪松只能兼兩份工,供這兩孩子的支出。

關於父親的事情,許辰知曉得一清二楚,他是冤枉入獄的,他的內心並沒有激起多大的仇恨,只是淡然地畫着畫,在這裡等着父親出獄的那一天。

蘇雪松外出有點事,屋子裡只剩下許辰和蘇沫,睡了好一陣,蘇沫便哭着跑出來要媽媽,許辰正在屋子裡專心地畫着畫,聽到這哭喊聲,他停下握在手中的畫筆,朝着蘇沫走來。

蘇沫的哭聲越來越大,由於天氣炎熱,她的後背全溼了,頭髮也汗溼了,渾身覺得不舒服。

她將整個屋子都找了遍,不見爸爸的身影,屋子裡只有這個陌生的哥哥。

第一次,許辰覺得有些手足無措,女孩的哭聲激起了他心底的憐惜,之前同蘇叔叔談過話,他們之所以要搬來這臨水鎮,是因爲叔叔和阿姨離婚了,所以,是由於自己才導致眼前不過才四歲的小女孩失去了母愛,想到這兒,他更加於心不忍了。

許辰走到蘇沫身前,撫了撫她的額頭,然後摸了後背,全是汗,這孩子該好好洗個澡,不然會感冒。

“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小蘇沫一邊哭着喊着,一邊嘴角流着涎水,還好生的萌,不帶厭相。

“不哭了,再哭媽媽也不會來,我們乖乖的,說不定便很快見到媽媽了!”

許辰說着這些話,卻是冷着一副臉,他彷彿天生就不會笑,淡然得就像是塵世之外的人。

小孩子哪裡會喜歡親近這樣的冰塊臉,連忙退幾步,躲得遠遠地,眸底流露出不屑與疏遠,繼續哇哇大哭,在房間裡跑來跑去。

許辰追上去,一把抱住她,往外走去,蘇沫趴在他的肩上,不停地拍打着他,繼續大哭,涎水和鼻涕弄在了他乾淨的白襯衫上,許辰只是從兜裡拿過紙巾,幫她擦鼻涕。

“我要媽媽抱,不要你抱,你放我下來,嗚嗚嗚嗚----”

哄騙小孩,許辰從來不會,但他想的是,要照顧好蘇沫,這是他欠蘇家的。

隔壁的王嬸家剛添了個孫子,此時她正熟練地給小嬰兒洗澡,許辰抱着蘇沫,穿過院子,來到王嬸家,拜託王嬸給小蘇沫洗澡。

以前蘇雪松住臨水鎮的時候,王嬸家承蒙過蘇雪松的照應,家裡的電線,都是蘇雪松接好的,兩家的關係也一直不錯。

王嬸見蘇沫哭得這麼厲害,連忙將她抱過來,哄了哄,蘇沫認生,哪裡哄得住,大概是哭累了,哭聲漸漸變小了些。

王嬸瞥過許辰,正疑慮着,這個少年跟蘇家又是什麼關係,還有這孩子哭得這麼厲害,寧夕怎麼沒跟着一起回來!

“你是?”

“我----”

許辰怔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自我介紹,他只是暫時和蘇家人住在一起,等父親出獄,或是自己能夠自力更生的那天,他便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