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4)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暈厥過去的,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間,只記得,凌晨三點鐘,突然清醒過來,躺在牀上,感覺頭暈目眩,膀胱腫脹,胃裡極端不舒服,隨後我意識到身上穿的是睡衣,裡面乳罩搭扣是鬆開的。

我搖晃着起牀,一陣酸水上涌,衝到衛生間,嘔吐了將近十分鐘,直到胃裡空空。脫下身上的衣物,站在霧氣騰騰的熱水下,任傾瀉的流水沖刷冰涼的身體,等到肌膚髮紅髮燙,我才帶着半溼的身子回到牀上,下巴壓着毯子,我開始回想自己和宣恆的談話,腦袋裡一片混亂和迷惘,想到筋疲力盡,最終,我昏睡過去。

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烈日高照,微微移動脖子,一陣頭痛欲裂,後腦勺彷彿有一個核爆炸之後留下的巨坑,儘管如此,我首先想到的還是前一天發生的事——先是被蘇鈺強迫看了一場恐怖電影,搞得驚魂失魄,接着被宣恆用威士忌和曖昧言語灌醉,只剩心亂神迷。

我迷惑萬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沒想明白這件事情,我就被門口地板上的一張便條打斷了思維——

容小姐,

不想驚擾您的睡眠,只是想告訴您,大小姐因爲一點私事再次耽擱,回程推遲到明天下午,她感到非常抱歉,並且十分期待和您見面。

吳斌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你奶奶的,你以爲自己真是英國女王,我纔不會坐在這裡等待你的接見。

我立刻給沈文康打了一個電話——發現自己強烈渴望他的安撫和親吻。

“蘇鈺真是過分,把我騙到這裡來,自己卻不聲不響的離開,現在又一再推遲見面時間,到底什麼意思,她也太目中無人了吧?”我哼哼唧唧的對他發牢騷:“文康,我現在就收拾行李回家,”

“你真單蠢,蓉蓉,” 他呵呵一笑,不以爲然:“你指望蘇鈺把你當明星一樣捧着,想想她的身價,邀請你去她的私人別墅已經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畢竟,在她眼裡,你不過就是一個編劇,”

“謝謝你的提醒,”我微微撅嘴,感到幾分受挫:“我也不是大街上隨手就可以抓一把的編劇,好不好?”

“撅嘴不高興了?”他言語裡滿是調笑:“你應該知道,現在這個社會,有錢人就是太陽,蘇鈺也許是一個劣質的導演兼編劇,可她身後有座金山,就憑這一點,很多地球人樂意圍着她團團轉,”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她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就應該感激涕零,跪拜謝恩,對吧?”

“何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既然你對蘇鈺的怠慢這麼不滿意,那就打道回府吧,”他聲音裡缺乏熱情,語氣不痛不癢:“不過,我這幾天很忙,要在北京分公司呆到星期五,你就算回上海,也見不到我,”

“不是出差兩天就回去?怎麼突然改變計劃?”

“昨晚決定的,葉氏和吉祥影視集團要合拍一部大片,我約了對方的執行總監明天吃午飯,”

吉祥和葉氏一樣,在影視界實力渾厚,本是葉氏最大的競爭對手,不過,和沈文康在一起這麼久,我大概也明白電影這個行業,爲了共同的利益,對手隨時可以變成合作夥伴。吉祥不是家族企業,身居要職的個個都是有實力的能人,就比如現在他提到的這個執行總監,據說父母是高官,還是喝過洋墨水的海歸靚女。

“你是……說那個嚴佩佩?”我說:“你們在上海不是見過幾次面?”

“臨時出現的幾個狀況,製片人對資金提出新的預算標準,正好她人也在北京,我們準備私底下先溝通溝通,”

感覺嘴裡泛起一股酸味,我說:“還以爲你忙着應付葉開信,只想趕快回上海,”

“我的確想趕快回去,不過現在有了大舅的支持,外公的病情也穩定一些,小舅的一舉一動我都讓人緊盯着,可以稍微緩口氣,”

“看來你和嚴佩佩已經從競爭對手變成了好……合作伙伴,” 唉……我想說的其實是“看來你們已經是好朋友”,只是我不想表現得像個小雞肚腸的妒婦,不過

,沈文康非常清楚我言語之下隱藏的意思。

“商場上就是這樣,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他輕笑一聲:“我怎麼覺得你滿嘴的酸味,是不是吃醋了?”

“纔沒有,”我立刻否認,小聲嘀咕:“人家只是想你……”

“這是我份內的工作,我不是和她談情說愛,”

“知道了,”我點頭,心裡想的是,嚴佩佩三十不到,氣質好,相貌佳,家庭背景一流,又是單身,滿嘴說的還是洋文……

“既然知道,就不要這麼疑神疑鬼的自尋煩惱,”

我語氣僵硬:“我沒有,只是……以爲你也會很想我,希望早一點見到我,”

“我當然想你,只是現在這個時候,我有很多事情需要操心,”他微微擡高嗓門:“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意,除了你,我對其他女人沒有任何興趣,你到底有什麼不放心?

感覺到他語氣裡的一絲不耐煩,我連忙放軟聲音討好他:“對不起,是我神經過敏,小女子無心之言,君子有量,請別放在心上,”

“這樣就對了,開心一點,不要因爲蘇鈺的高姿態就自亂方寸,她不可能讓你無限等下去,既然人都在神仙島上了,再多等一天有什麼關係,”

“嗯,明白,不過……”

一個男人的容顏在腦海裡一閃,我正想和他說說蘇鈺和宣恆這對怪異夫妻,他已經簡潔的結束對話:“不多說了,我這裡還有事要忙,晚上給你打電話,”

儘管沈文康並不鼓勵我離開神仙島,刷牙的時候,我一幕幕在腦海裡回放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從蘇鈺對我再三擺架子到恐怖電影《切膚之痛》,從宣恆牽我的手在海底暢遊到晚餐時傾心暢談甚至暢飲,點點滴滴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神不寧,胡思亂想之餘,得出一個結論——我已經等了蘇鈺三天,對於她突發奇想的合作要求,我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沒有必要再縱容她的隨心所欲。

所以,今天我要離開神仙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