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月色跟黎書清去的地方是城西。城西也是一個相當繁華的地段，那兒有一個特色便是有許多的說書先生，那些先生們說的段子有很多，無論是天上的地下的，神仙鬼怪鳥獸魚蟲人之類的，才子佳人、英雄紅顏、名人軼聞、雅客趣事，等等等等，他們都會說。而且很多的故事都是依託現實的材料而來的，而那些現實事情的蒐羅也並不僅僅侷限於北黎，也有其他相鄰諸國譬如濼歧、南越等國的趣聞。
黎書清在那裡聽得津津有味，月色卻一直在想着今天晚上的事情而有些心不在焉。
期間，黎書清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十分關切地問道：“月色，你有什麼心事麼？”
月色聽到黎書清的問話，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走神走得厲害。
“沒什麼，只是聽那說書先生說的故事，一時間有些入迷了。”月色即使地將神智都給收回，目光瞟到前邊的說書先生一直在賣力地耍着嘴皮子，遂將這扯來做藉口了。
天知道，剛剛那說書先生到底在講些什麼！
黎書清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只是回了一句：“那說書先生的故事的確說得很好。”然後，便轉回頭去，繼續認真地聽那人講接下來的故事了。
經過這麼一問，月色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狀態一下子掃乾淨了，腦子中也不爲今天晚上要得知的事情感到期待又不安。
這麼一來，她也就安心地聽起那個說書先生說的書來。
這一日，黎書清和月色回客棧的時間要比頭兩天都要晚，主要是在城西的時候聽說書先生說書的時間花的太多了，後來急急忙忙地把城西逛了個差不多以後，他們還能在那邊找了家飯館用了晚飯，纔回來。
回到客棧以後，月色跟着黎書清回房——給他研墨——他今日有了新的可以記錄的東西。
寫下來的是一闋詞，是其中的一個說書先生說的故事中穿插的，也許很多人聽聽便過去了，可是黎書清卻耳尖地捕捉到了並記了下來。
在黎書清放下筆的時候，門口處傳來敲門的聲音。
“舒公子，您要的熱水小的給您送來了。”敲門的聲音剛落下，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是客棧中的店小二的聲音。
黎書清在客棧中住下來的時候，向店中人說的也是他的化名——舒清。
“門沒閂，進來吧。”黎書清將手中記錄了蠻多內容的線釘本子一合，門打開了，三個年紀輕輕的店小二拍着隊站在門外，前頭的那個店小二笑着向房內的黎書清點了一下頭，然後雙手各提着一個大大的水桶，擡腿邁進房內。後邊的那兩個店小二也緊跟着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中也是各提着一個水桶，前後共六個水桶，三個水桶中裝的是熱水，白濛濛的水汽不斷地往上冒，另外三個水桶中裝的是冷水。
他們三人來到屏風後，將手中的水桶一齊放到地上，然後又走到牀左側的後邊將存放在那裡的大浴桶搬了出來，在屏風後放好，然後提起地上的水桶，將水桶中的水都倒進去。
做好這一切事情之後，他們一起提着那些空水桶，來到黎書清身邊，道：“舒公子，水已經弄好了，您可以盡情沐浴了，若是有什麼吩咐的話，請再吩咐小的們。”
黎書清對着他們點了點頭，道：“謝謝你們了，隔壁的水也弄好了麼？”
“是，剛剛已經有三個人將熱水送過去了。”前頭的那個店小二哈着腰道，這句話是回答黎書清的，然後擡起頭來對着月色道：“姑娘您現在過去便有準備好了的熱水了。”月色聽到他的話，向他點了一下頭，表示感謝。
“若沒事，那麼小的們先去忙了。”
“嗯，你們走吧。”黎書清回道，同時站起身來。
那三個店小二聞言，彎了一下腰，然後又魚貫着走出了房門。
待到他們都消失在門口處的時候，黎書清轉過身來對站在身邊的月色道：“你先回房吧，那裡已經準備好熱水了，若是動作慢些，怕是水要涼了。”
“是，公子。”月色回道，然後將桌上的筆墨硯都收拾了，才走出門去，出門前，將門給帶上了。黎書清來到門口，將門拴上了，然後走到屏風後，解衣開始沐浴。
月色回到房間，來到那屏風後，果然看見那浴桶已經被搬了出來，裡邊也盛滿了水，她伸出手，用手指尖試了試水溫，溫度適宜。
她站在浴桶旁，擡手去解自己的衣帶，外衣脫了下來，掛在屏風上，再將裡衣的衣帶也解了，剛要將裡衣也褪下來的時候，她看着浴桶中的水中呈現的自己的倒影，一時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她抓着裡衣的左手慢慢地擡了起來，撫上自己的臉，水中的那個人也是同樣的動作。
月色歪了歪頭，仔細地端詳水中的自己。半晌，她輕吐出三個字：“你是誰？”默了半晌以後，又自言自語道：“我是誰？”
她勾起嘴角，想要扯出一些不一樣的表情來，可是水中呈現的面容是十分僵硬的，怎麼看怎麼不自然。
她的手慢慢地從臉頰摸到額角，手指尖豎直着抵在那塊地方，然後——就像是一個剝樹皮一般的動作，她的手指尖在那塊地方劃了兩下，一小片薄薄的皮翹了起來，再接着，她的手指捻住那小塊皮，輕輕地使勁，從右邊的額角往左下側拉。那一小塊皮就如同樹皮一般從臉上被剝離，從指甲片一般大小，變成一片柳葉大小，變成一個手掌大小，最終一張乳黃色的皮非常完整地從臉上被剝離了下來！
左手上的那張皮被她攥在手心，月色看着水中的那個全然不一樣的人，嘴角露出一個薄涼的笑容，這樣的笑容雖然有些涼涼的，可是比先前要自然多了。
月色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用來易容的那張皮，走到牀邊，將它小心地放在牀上，然後走回到浴桶旁，繼續褪去裡衣，褪盡以後，攀着浴桶旁放置的小高臺跨進了浴桶內。坐在浴桶中，她將雙手撐在浴桶的邊緣，將頭仰起來靠在後頭，氤氤氳氳的水汽從浴桶中升騰起來，讓她的眼睛都有點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