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偌大個城主府安靜得像是沒有人在裡邊一樣。每個院落懸掛着的燈籠都是徹夜長明的,每個角落都很明亮。
靜謐之中,一個角落陡地竄出一個黑衣人,他的目光如炬,在黑夜之中散發出野獸般的光芒。身影如閃電般在院子中穿梭着,片刻之間便來到了黎書清的房門前,與此同時,不知道從哪裡又竄出一個黑色的身影,蹲守到了月色的房門前。
那兩個黑衣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行動統一地從袖中取出一根細細的管子,並在同一時刻戳破那門上方糊着的紙,將頭湊了過去。
兩個房間內,黎書清與月色二人各自躺在牀上睡得深沉,好似都沒有注意到門外的情況。
門上戳進來的管子中慢悠悠地噴出白渺渺的煙霧來,那煙霧糾纏着升起,在升到一定高度以後又乍然散開,與房中無法看見的空氣嚴絲密合地結合到了一起,從門邊的位置漸漸地往牀這邊瀰漫過來。
過了許久,房間中二人的呼吸都發生了變化,他們都被那*給迷暈了。
房門外密切地關注着門內情況的黑衣人在注意到他們呼吸的變化之後,就擡起手來做了個手勢,這個手勢就是一個暗號一個命令,手還沒放下,從四面八方又竄出來四個黑衣人,動作劃一地往房門這邊靠近。
前頭的兩個黑衣人取回那放*的管子,在月色門前的那個黑衣人從袖中落出一把匕首來,插到門縫中,抵到門栓的位置,一下一下地將門栓給弄掉了。黎書清的房門是月色從外面關的,所以沒有上門栓,月色這邊房間的門栓被弄掉了之後,兩邊各三個黑衣人進入了房間,在黑暗之中很是迅速地找到了牀的位置。
牀上,黎書清和月色閉眸沉睡,渾然未覺。
月色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昏昏沉沉的,身體沉重得像是灌了鉛一般,怎麼也擡不起來。
她覺得周圍的味道很奇怪,感覺像是地底下一般沉悶,不似入睡之前那般清新。
她的眼珠子動了動,想要竭力掀開眼皮,可是怎麼也無法成功。這樣的經歷,月色已經不是第一回遇到了,所以她倒也並不心急,只是慢慢地努力着睜開眼睛。
努力了許久,她終於是成功地將雙眼睜開了。可是剛一睜開眼,她便陷入了迷茫之中。她躺在那兒,目光直直地往上投射,昨晚上入睡之前還能看到的牀頂此刻已經消失不見了。她奮力擡起身體,掃視着周圍的景緻,皺起了眉頭。
她發現她正躺在一個硬硬的石板牀上,牀上除了有一些散亂的稻草別無他物,而她身上除了入睡時穿的中衣,也別無他物。
她確定她入睡前自己所處的地方不是這裡,她也確定自己並沒有入睡以後隨處夢遊的興趣,她更加確定,自己沒有夢遊到這個地方來以後,還將自己反鎖在這牢房之中的能力。
是的,如果她沒有看錯,她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牢房,更加確切地說,是一個地牢。周圍的環境比較昏暗,那味道也是地下沒有陽光接觸和通風條件的地方的獨特氣味。
她是在入睡以後,被人帶到這種地方來的。月色的表情幾乎沒有什麼大的變化,看上去很是冷靜,而事實上,她的確也挺冷靜的。她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這樣的境遇對她來說,着實算不得什麼。
只是,她是被誰帶到這裡的?她被人帶到了這裡,那麼黎書清呢?他現在又是什麼個情況?
剛這麼一想,她的耳邊便傳來了黎書清那獨特的溫潤的嗓音:“月色,你醒了麼?”
月色立馬循聲望去,這裡的光線很是昏暗,她有些看不大清楚,只是依然看見了黎書清的臉,與她隔了兩道木欄。她在這邊的牢房之中,黎書清則是坐在對面的牢房之中,兩個牢房之間還有一道寬約三尺的過道。
月色仔細地看去,黎書清此時正坐在對面牢房中的硬牀之上,身上的衣服倒是穿得完整,因爲她昨晚並沒有給他脫下外邊的衣衫,他是和衣而臥的。身下是凌亂的稻草,他就那麼靠着牆,盤腿坐着,臉上並沒有突然之間落難時的驚慌表情,倒顯得很是平靜,平靜得好似自己正坐在原先房中的牀上一般。
他看到她的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臉上還帶着笑,就好像是早上剛剛起牀,看到她時打招呼那般輕鬆自在。
月色從那硬牀之上翻了下來,光着腳踩着那有些潮溼的地面,走到木欄邊,伸出雙手抓着木欄,看着黎書清道:“公子,這是什麼情況?”
黎書清的目光一直落在她那光潔的小腳上,看着她緩步走來,白皙的腳背與那黑黢黢的地面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他皺了皺眉頭,關切地道:“地上涼,你先回到牀上坐着。”
月色聽他這麼說了之後,知道他是在關心她,而自己站在這邊同他講話與回到牀上同他講話也並無差別,並且那地面超乎她想象地冰涼,她身上又只穿了單薄的中衣,有些受不住那冷意,遂聽了他的話,走回到牀邊,在牀上坐了下來。
看到月色乖乖地照他的話坐了,黎書清這才抹平了眉頭,看着她道:“我也不大清楚是怎麼回事,醒來的時候便是在這裡了,看你還睡着 ,我便沒有將你叫醒。我在你醒之前,想了想,大概是昨晚上睡下之後,被人下了*,然後被帶到這裡來的吧。至於,是何人,又是爲了何事做出這樣的事來,我便不清楚了。”
月色聽到黎書清口中所說的話,再打量了一番這牢房中的情況,牢房裡邊除了這硬牀便沒有其他的東西,從她這邊看去,能看到黎書清那邊的牢房旁邊延伸出去還有計件牢房,可是,他旁邊的牢房裡邊是沒有人的。再仔細地聽了聽這牢房中的動靜,她也並沒有聽到其他人的聲響。好像,在這整個牢房之中,就只有她與黎書清二人。
她陷入了沉思,她在想是誰做了這件事。難道說那個人麼?可是那個人哪裡來的這樣的牢房?而且,以那個人的性格,她不會將她迷暈了帶到牢房之中關起來,而是會在她不注意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那個人喜歡看到她那一瞬間露出的驚恐的表情。
她的趣味便在於此。
她確定這不是那個人做的。可是除此之外,她便想不出其他人來了。她與黎書清出來之後,也沒有跟人結仇結怨。難道說昨日那個被撞的男子麼?那就更不可能了,他看上去便沒有這能耐,更何況此刻,他怕也還在監牢之中坐着吧。
突然之間,月色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念頭。她覺得這是不太可能的事,可是這又是最有可能的情況。
他們住的是城主府,這城主府的守備是有多麼的森嚴,如果不是有周密的計劃和強大的能力,怎麼可能會將他們從城主府中偷偷帶出來關到這種地方?而要有周密的計劃,必然要對城主府的地理環境非常熟悉,並且要知道他們所住的地方。
他們昨日纔到這桓州城,會遇到蕭蘅秋是個偶然,會住到這城主府裡邊來也是個偶然。可是,他們被關到這裡來,並不是個偶然。
月色思考了半天之後,得出的答案便是,將他們迷倒了之後關到這地牢來的便是那蕭蘅秋!
儘管覺得驚訝,可是她卻很是篤定。
月色想到這個結論,再去看黎書清,不知道怎麼開口跟他說。只見他依然是笑容滿面的看着她,那臉上的笑是由心而發的,好似是專門爲了讓她能夠放寬心而表現給她看的。
“月色,看你現在的表情,想來你也想到是誰將我們關到這裡來了的吧?”黎書清笑着開口說道。
他也想到了?月色聽到他的話,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怎麼這麼訝異?”看到她臉上的表情,黎書清有些忍俊不禁,“好歹你也想到了,我腦筋也算是好使,還是比你早一刻鐘的時間開始思考的,花了那麼長的時間想,總該想到的。”他頓了一下,接着說道,“那麼,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的那個人的名字,看看我們有沒有想到一塊兒去。”被關着也挺無聊的,周圍都沒人,那麼安靜,他倒是覺得有些壓抑,也藉此活躍一下氣氛。
“一,”不等月色回答,他便開始數起數來,“二,三……”
“蕭蘅秋。”
“蕭蘅秋。”
剛一數完,兩人的口中同時吐出這個名字來。
“果然,我們真是心有靈犀。”聽到那一致的回答,黎書清顯得很是高興。
話說,現在這是該爲這種事高興的時候麼?月色鎖眉,對他這不合時宜的樂觀態度而感到無可奈何。
“原來,這麼輕易地就被你們發現了。”陡的,一道聲音插了進來,在這空曠的地牢之中迴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