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月色搖頭。
“既是如此,那便夠了。月色,我只當我被狗咬了一口,你便也當我是如此了吧。”黎書清看着她。
月色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長久地靜默,這氣氛也變得讓人窒息了,黎書清沒有去動那些飯菜,月色也沒有。
蕭蘅秋之後沒有過來,過來的是另外四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下人。
“公子,我家城主派我們來向你要回答。”其中一個下人面無表情地對着黎書清道。
這幾個下人都是面色沉鬱的類型,身材高大,被隱藏在袖子之下的手臂十分粗壯,孔武有力,一看便是練家子。
派人來要回答,一派就是四個,還是四個有功夫底子的練家子,他其實早就決定無論他答不答應都會將他押出去的吧。
“我有拒絕的機會麼?你們這便帶我去見你們城主吧。”黎書清長身玉立,儘管被囚於這地牢之內好幾天,他倒是也沒有頹廢之色,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整整潔潔的。
那問話的下人得到他的回答之後,從身上拿出了鑰匙開了他這邊的牢門。
四個下人兩兩分開,站在牢門兩旁,等着他從裡頭出來。
黎書清看着這架勢,倒也不畏懼,擡頭挺胸地從牢房裡頭走了出來。
“書清——”月色看到他從裡邊走出來,急忙喊道。
黎書清回頭看她,腳上移動,想要朝她走過去。
“公子,請不要肆意走動。”另一個下人看到他的舉動,立即伸出手去攔住了他。
黎書清看他一眼,笑着道:“我只是想同她說幾句話,你們何必如此緊張?我又不會武功,你們四個人難道還怕我跑了不成?”
那四個人聽了他的話之後,面面相覷。
“若是連這麼點小事都不能讓我做的話,那麼,勞煩你們還是同你們城主說,我即便是死也不會同意,讓他來收我的屍體吧。”黎書清說完這句話,身體一動,避開旁邊那下人攔住他的手,自顧自地朝月色走去。
那幾個人聽他這麼說以後,便不再攔阻了。他們來之前,城主便發話了:能護送着過來便不要綁着過來,能綁着活的過來便不要綁着死的過來。他都以死威脅他們了,他們也只能隨着他去了。
“還是不要去了,好不好?”月色見他走到她跟前,忙從木欄的空隙中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胳膊,懇切地道。
“月色,這一回,你便聽我的話,好不好?”黎書清笑着安撫她,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頰。兩天沒有觸碰她了,他們相隔那麼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卻不能感受到她的體溫,還着實是讓他怨念得緊。
“我……”月色說不下去了,只是仰着頭看着他,抓着他的手也沒有鬆開,生怕他就這麼走了。
“月色,我保證我會活着,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死。我也保證你會活着,所以,請你相信我。”黎書清低下頭去,低聲道,“將頭湊過來一些。”
月色依言將頭靠上了那木欄。
光潔的額頭就卡在那木欄之間的縫隙上,黎書清湊過去,脣瓣輕觸她的額頭,這是一個誓言的吻。他會說到做到。
“月色,你在這裡一定不要有其他什麼舉動。”黎書清再吩咐了一句,將頭撤回,右手伸到懷裡,從裡邊掏出了一個東西,亮在她眼前。
水頭很足的翡翠泛着泠泠的光,那是她之前丟給他的耳墜。
“這個我會一直待在身上,你的那個應該也好好地收着吧?我們一人一個,無論我走到哪裡都能感受到你。”丟下這句話之後,他擡手握住她抓着他手臂的那隻手,將她的手移了開來。
對着她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之後,他轉身朝那靜候在一旁的四個下人那邊走去。
“我會等你!”月色見他走了,雙手攀着那木欄,一步步地跟過去,直到撞到了牆壁才停下來,“你一定要安全地回來!”
話音剛落,黎書清已經被那四個人簇擁着消失在了她的視線內。
直到耳邊再有沒有腳步聲,直到確定他真的已經從地牢中出去了,她才又順着那牆壁滑倒了下來。
地面冰涼,整個地牢中的空氣也是冰涼的。
沒有他在的地方,真的冰冷得讓她害怕。
月色整個人團成一團,雙手抱着膝蓋,左手在懷中摸索了一陣,掏出了自己的那一隻翡翠耳墜,緊緊地抓在手心,就好像是抓着他一樣。
黎書清走到地牢門口的時候,其中一個人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條黑色的遮眼的布條,將他的眼睛給遮住了。
黎書清任他們擺佈,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見周圍的情況,他無法掌握方向,便由兩個下人,一人一邊地牽着他的手帶着他往前走。
蕭蘅秋吩咐他們這麼做,恐怕也是爲了隱藏這地牢的地點。據黎書清猜測,這地牢恐怕就修在這城主府的某個角落的底下。
黎書清被他們帶着一直走,那路線還繞來繞去的,走了好半天,才跨過一道門檻,被帶到了一個房間內。
黎書清眼睛上的布條被取了下來,因爲之前那布條的壓迫,剛取下那布條的時候,他的視線很是模糊,就連這房間裡邊有哪些擺設都看不清楚。
“城主吩咐了,讓公子您先行沐浴。”耳旁傳來其中一個下人那板正得同他那張臉一樣的聲音。
黎書清聽到這話的時候,正好恢復了正常的視覺,看到眼前那大大的屏風,那屏風上畫着柳映花階,紅綠相映,別有一番旖旎的風情。屏風的質料是絲綢,質地極薄,薄得可以看清楚那屏風後的風光。屏風之後燈光明亮,黎書清可以清楚地看見裡邊有個大大的池子,池子上冒出騰騰的熱氣來。
他這好幾天都沒有沐浴過了,想到可以洗澡,他一瞬間覺得全身舒坦;想到自己此時洗澡,就跟抹乾淨了脖子上砍頭架沒什麼區別,他又覺得全身都不舒坦。唔,這可真是一個糾結的情況。
“奴才們這便服侍公子沐浴。”耳旁又傳來一道聲音,話音剛落,其中兩人便上來要爲他寬衣。
黎書清身體一旋,避開了他們的動作:“沐浴這回事,我自己來就行,我向來就不習慣在沐浴的時候有旁人侍候着。你們就在門外等着吧。”
那四人又不說話,面面相覷起來,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們又在擔心些什麼?這四邊的窗戶都是關着的,你們去外邊守着,還怕我逃了?再說,我心愛的女人還在你們城主的手上,我又不知道她被關在哪裡,即便是想去救她也找不到門路。”黎書清一邊說着,一邊往屏風後邊走。
那四個人聽他這麼說了之後,終於是下定決心,紛紛朝門外走去,最後走出去的那個人回身將門給帶上了。
黎書清站在屏風後頭,透過那屏風看到外邊的情況,門關上之後,他低頭看了看腳旁那足以容下十個人在裡頭洗澡的圓形水池,伸手開始一一寬起衣來。將身上的衣服盡數褪下掛到屏風上,他下了水池。
池水是溫熱的,隱隱能聞到硫磺的氣息,看來這還是個溫泉。竟然在房間之中闢了個溫泉池出來,看來這蕭城主還是個很懂的享受的人。
黎書清大半個身體都沉在水下,撈起一旁的毛巾開始仔細地擦拭起身子來。
池子上升起氤氳的霧氣,迷迷濛濛,將黎書清的身子都籠罩在那霧氣之中,他臉上的表情也因爲這霧氣而顯得不大真切,只能隱約瞧見,他的脣角勾起了一個極爲魅惑的弧度。
黎書清花了小半個時辰,仔仔細細地將自己全身上下都洗了個乾乾淨淨,沐浴過後,真的是清爽了許多。他從水池中上來,身子上的水珠不斷地往下淌,腳下的地面也是一片溼。
他另拿了一塊乾的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看到旁邊還放了一套新的衣服,清爽的淺水藍色。他拿起來便穿在了身上。
剛穿好,要系衣帶的時候,門外傳來響動。
“怎麼樣了?”這是蕭蘅秋的聲音。
“他在裡邊沐浴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其中一個守衛着的人回道。
“小半個時辰,夠裡裡外外地洗上好幾遍了。”蕭蘅秋語氣中帶着笑意,說着便伸手推開了房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蕭蘅秋從外邊進來之後,看到屏風內站立着的頎長身影,便朝屏風這邊走來。後邊的門又被外邊的人給關上了。
“洗好了?”沒有走到屏風後,蕭蘅秋只是在屏風前站定,看着屏風另一邊黎書清那張清晰的臉,笑着道。
“嗯。”黎書清面不改色地繼續系衣帶。
“這顏色果然很適合你,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適?”蕭蘅秋從頭到腳地打量着他,雖然能很清楚地看見他的身影,但是那一道薄薄的絲質屏風又增添了幾許朦朧的美感,那屏風上紅綠相間的綠柳繁花投映在他的身上,爲他又添上了幾許妖冶的氣息。
從蕭蘅秋這邊看去,此時的黎書清是極度煽情的。
“還行。”黎書清繫上了最後兩根衣帶。
蕭蘅秋看着他系完了衣帶,笑出了聲來:“其實也不必系衣帶,遲早還是要脫掉的。”
黎書清擡眼看他,面上也浮現出了笑容:“不好好地繫上衣帶,待會兒我行動起來就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