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這麼做?”女子跪坐在早已冰冷的屍體身邊,厲聲質問,絕美的容顏上佈滿淚痕。她死死地盯着那個一身紅衣勝血,如同暗夜修羅的女子,眼神中有悲痛,有憤恨,有不解,還有掙扎。
“告訴我爲什麼?他是你所愛的人啊,你怎麼能殺了他?你怎麼忍心下手?”美麗的女子連連質問,幾乎聲嘶力竭。
“我恨他。”念如宛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神冰冷,連聲音都涼得如同從地獄裡面爬上來的一樣。
“不!”那滿臉淚痕的美麗女子聽到她的回答後,突然激動地站起來,“你要恨的應該是我!我並不知道你喜歡落谷師兄,是我搶走了他!是我!做錯事的是我!該死的是我!從來都不關他的事!你爲什麼要向他下手?!”那女子搖搖晃晃地衝至念如宛的面前,雙手緊緊地扣着她的肩膀,見見的指甲嵌進她的肉裡。
念如宛毫無感覺,只是直視着面前這個幾近崩潰的女子,嘆了口氣:“初曉,你那麼聰明,難道還不知道嗎?”眼波幻動,詭譎異常,帶着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神采。
被喚作初曉的女子定定地看着念如宛,慢慢地,眼睛越睜越大,裝着滿滿的不可置信。她倏地鬆開雙手,身子快速向後退,猛烈地搖頭:“不……不會的,不可能是那樣的。”她驚恐地看着念如宛,聲音顫抖,“你……你不是如宛師姐,如宛師姐不會這麼做,你是個瘋子!”
“對,我是瘋子!”念如宛緊緊逼向步步後退的女子,“早在他娶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瘋了。不,或許更早,應該是從他拒絕我的那一刻開始算起。他,該死!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該死!當然——也包括她!”帶血的長劍指向門口。
初曉也順着她的劍望向門口處。
是一個小女孩,才六歲大小,穿着一身粉色裙衫。
她被大廳中的景象給嚇壞了,像一隻受了驚的小鹿,大大的眼睛也忘了轉動。
長劍向小女孩刺去,小女孩嚇得呆立在門框邊,一動也不動。
“不要——”女子淒厲的尖叫聲劃破了被血色浸染的黑夜。
昏暗中,月色倏地睜開眼,她茫然地盯着牀頂,良久才緩過神來,雙眸無奈地閉合。
最近可是越來越會做噩夢了呢。不是說好了要忘掉過往的嗎?月色啊月色,你已經遠離那個人了。
背上一片涼溼,中衣緊貼着背脊,顯出纖瘦的線條。
月色起身,輕輕地掀開被子下了牀,就着月光尋得自己的衣衫,穿着妥帖,然後悄悄地出了門。
下人的澡堂。
月色站在木桶旁,桶中的水映着她的面龐,平凡至極。
月色撫了撫自己的臉,隨即開始動手解開衣衫。
衣衫一件件褪下,纖弱的身體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月色拾足踏進桶中,坐下,清涼的水一寸寸地漫過肌膚。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然後又閉上眼,靜靜地坐在桶中,一動也不動。
過了好久,久到她差點要在浴桶裡睡着了,她突然感到一種被人窺視的緊迫感,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她瞬時睜開眼,卻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漆黑的閃着戲謔光芒的眼睛。
“你好啊。”黑眸的主人雙手疊在桶沿,頭靠在手背上,眼角帶笑。
月色大駭,手在水面上一掃,背對着他,怒斥道:“下流!”
那蒙面男子向後跳開一步,但仍然閃躲不及,被她掃出的水濺到:“呀,你反應怎麼那麼大,我什麼都沒看到。”他抹了抹濺到額上的水珠,看向她:“你真——”話卻突然噎在了喉嚨裡。
月色正羞愧難當,卻突然被一個強大的力量扯出水面,跌入一個寬闊的胸膛,來不及作出反應,一個質問就拋了過來:“你背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聲音中帶着難以抑制的顫抖。
一條條深淺不一、長短不齊的疤痕像一條條紅色的蟲子在潔白的背上蠕動着,異常猙獰,觸目驚心。
“不關你的事,你快放開我!”月色使勁推他,奈何怎樣都掙脫不開他的包圍。
“別動。”蒙面男子低聲在她耳邊威脅道,“你再動,就真的被我看光了。我是君子,但不是聖人,我難保不會對你做出什麼事。”
此招果然奏效,月色馬上停止掙扎,她努力平靜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擡頭對上他的眼睛,嗤笑道:“君子?我可不曾聽過有君子會偷看姑娘家洗澡的,公子您倒是讓小女子對‘君子’一詞有了另外的領會。”
“我都說了,我什麼都沒有看到。”蒙面男子的語氣中帶了些窘迫。
“嗯哼。”一聲冷哼。
“你不相信我?”
“嗯哼。”再一聲冷哼,附帶一對白眼。
蒙面男子頹敗,既而道:“既然這樣的話——”他壞笑,“那我就真的當一回採花賊好了,讓你那一句‘下流’名正言順,我心裡也感到公平一些。”作勢要低下頭。
“你敢!”月色瞠目,開始使勁扭動,“你放開我!”
“好啦,我不敢,開個玩笑也不行……”男子安撫她,“要我放開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先告訴我,你背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說到這兒,他的眼神又開始變得嚴肅,完全不見剛纔的玩世不恭。
“你讓我先穿衣服。”月色開始討價還價。
男子探手抓來放在一旁的衣物,將她裹住,抱緊她:“你現在可以講了,別再跟我討價還價,你只要告訴我,我就會放開你。”
月色安靜地被他圈着,緩緩開口,嗓音無奈:“是被人打的。”
“誰?”他的眼中閃過狠厲,月色沒有看着他,因而沒有注意到。
“前任主人。”她的聲音平淡如水,“好了,你問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完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蒙面男子定定地鎖住她的眼睛,眼神複雜,大手撫上她的臉,出聲:“你知道嗎?你是個謎。你這樣帶着面具生活不累嗎?”長指撫過頰畔,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月色僵硬地別過了頭去,聲音艱澀:“與君無關。”頓了一下,清冷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飄浮,“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