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月色的回憶(二)

傷剛好那一會兒,她的右手連筷子都拿不起來,念如宛逼着她改用左手執筷,可是一向倔強的她愣是花了三個月的時間練習右手,總算是讓右手恢復了一些基本的功能,起碼能夠讓她使用筷子了。

背上的傷疤卻是一條都沒有消掉,一條一條盤根錯節地爬在身上,每次沐浴過後,她透過試衣鏡都能看到背後張揚的傷疤。

“看到你這張臉,我就能清楚自己心中的恨從何而來,這樣的一張臉,我怎麼捨得讓它多一點瑕疵呢?至於你身上的傷疤,我可不去關心,若是它們能讓你記起這些傷痛,我倒是會更加高興幾分。”那時候,她躺在牀上,那個人用染着丹蔻的指尖粘着上好的*膏爲她塗抹到臉上的傷疤上,這麼說着,臉上的笑顯得有些意味不明。

而那個時候的她,已經明白了很多事情,任她在那兒用嘲弄的語氣說她也好,任她怒言相向也好,她都不再做出任何迴應。

現如今,她總算是逃離了那個地方,逃離了那個人的身邊,來到這世間,並且爲了躲避那個人的追捕逃進了這端沐王府。

在她看來,皇宮太過深不可測,所謂伴君如伴虎,在宮裡邊一不小心犯了什麼錯誤,恐怕連屍骨都不會存留。她在外邊聽過人說這端沐王府裡的好,王爺王妃待下人都很體貼,她想着這一點好處,於是來到了這端沐王府做丫鬟。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端沐王府的藏書很多,僅次於皇宮。她自知自己的身體有多麼特殊,也許有一天體內的毒性壓過藥性,她就會這麼死去。可是,她不想死,即使在這個世上,她已經是孑然一身了,而且還有着被那個人抓回去的危險,她還是不想死。

她自己的命運,前半生被那個人操縱着,後半生她只是想自己掌握。

月色的左手緊緊地壓着自己的心口處,她咬了咬牙,右手撐着書架讓自己慢慢地站起來。目光觸及書架上成排的醫書,一片灼熱自瞳孔中迸發出來。

現在,她成功地,幾乎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地來到了這隨園的書房。原先,她想着的是,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潛進“羣峰簪笏閣”去找尋醫書,而如今,黎書清又給她創造了一個天大的好機會。他在她要潛進“羣峰簪笏閣”之前就將那裡所有的醫書都搬到了這書房裡邊,先前,他離去前又給了她能夠隨意借閱這裡的書的權利。

這是何等的幸運!她幾乎要感謝老天,她不用再冒任何危險去做這件事情了。

月色再次擡起手,手指尖從書架上擺放着的醫書上一本本掠過。她深知自己身上的毒有多難纏,這些毒都是她第一次刺殺計劃失敗的時候,念如宛給她的懲罰留下來的。

她將她關進了一間黑暗的密封的房間裡邊,房間裡邊放滿了叫做“滅靈七步絕殺”的毒蛇。她一掌將她擊進房間裡邊,然後掛上房門就離開了。她的耳畔充斥着蛇吐蛇信子的聲音,噝噝噝噝,不絕於耳。手下都是一片冰涼,軟綿綿的蛇在她身上爬來爬去,尖利的毒牙毫不留情地往她的肌膚上啃噬。四周一片黑暗,她看不清那些蛇的樣子,不知道它們會從哪裡出現。身上不時傳來被噬咬的痛楚,沒過一會兒的時間,她就感覺到喉中涌起一股腥甜,*的液體從嘴角淌下,然後她就陷入了昏迷。

醒來之後,她就發現自己出現在了念如宛的房間,她將她從房間裡邊拎了出來。也算是她求生的慾望很是旺盛,好幾次毒發徘徊在生死關頭,都被她給挺了下來。其中,念如宛的努力起到了最大的作用。她用盡了一切極致珍貴的藥材來解她體內的毒,但是那些毒的毒性實在是厲害,就算是她用盡了藥材,最後還是沒能解毒,反而是陰差陽錯地讓她成了藥人。身體內毒與藥並存,她的血能夠解百毒。可是,這樣又如何呢?就算那些血能夠解百毒,卻惟獨解不了她自己身上的毒。

那一年,她十三歲。

第二次的刺殺行動依舊是以失敗告終,她得到的懲罰就是被她推下懸崖。依舊是被她救回了這條命。

一共有三次的刺殺機會,她已經失敗了兩次,然而,不會再有第三次了,她放棄了,她只想過回普通人的生活。

而要過生活,首先就是能讓她自己活下去。這些醫書是她的所有的寄託,即使能解掉她身上的毒的機會很小,她也不會放棄。

黎書清那天是到了近黃昏纔回來的,回來以後就來到了隨園的書房裡邊,那時候,月色正好在書房裡邊用抹布擦櫃子。他們原本就是近中午纔回到王府中,剛一回來還來不及吃午飯,黎書清就被太后派曹公公來宣進了宮裡邊。月色找書整理書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之後就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間換了一身衣服,吃了一點飯。在吃飯的過程中,鈴蘭一直問她昨晚去了哪裡,當她得知她陪黎書清去了皇宮,還在裡邊待了一個晚上以後,鈴蘭這丫頭一下子張大了嘴巴合都合不上。

“什麼?你跟小王爺去宮裡邊了?還見到了皇上?還在宮裡邊住了一宿?”鈴蘭連連驚叫,大大的眼睛睜得圓圓的,雙手亂舞,整個人如同小鳥一般在房間裡邊飛了半天,然後又坐回到她身邊,激動萬分地抓着她的手問道:“月色月色,你告訴我,皇宮裡邊是怎麼樣的?是不是大到走都走得累死了,還找不清楚路?還有還有,聽說皇上長得俊美非凡,這是真的麼?有沒有小王爺俊美?還有還有,裡邊的宮女是不是也穿得跟仙女一樣?還有還有,你跟小王爺有沒有發生些什麼?還有還有……”

鈴蘭的嘴巴一打開就合不上了,口中源源不斷地傾*各種各樣的問題,抓着她的手也不停地在晃着,表情很是興奮,俏麗白淨的小臉都漲紅了。

月色被她這麼抓着手使勁地晃着,都不知道該怎麼吃飯了,皺了皺眉頭,索性就放下了筷子。

鈴蘭一見她放下了筷子,立馬又伸手將筷子抓起來塞回到她的手裡邊,說道:“沒關係沒關係,吃飯要緊吃飯要緊,你一邊吃一邊說,我慢慢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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