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誰都未曾想到過的女子突然出現在了考場上空,於月色之間溫婉而立,白色衣裙輕輕飄揚之間,宛如天仙。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所有人爲之一震,衆人擡頭望去,隨即看到了一張絕世容顏。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從未見過這位女子,但即便只是驚鴻一瞥,也足以讓所有人將其深深地印在腦中,再也無法忘懷。
整個聖言大陸中能夠擁有如此傾城之貌的女子很少,如果將這個範圍再縮小到衛國之中的話,便只有一個人。
除了柳施施,還能有誰?
寧青冰自小命運多舛,自來到徽州府後,唯拜了兩位老師,其一自然是對她有再造之恩的蘇文,而另外一位,便是教得她漫天雨蝶的柳施施。
所以來人自然就是柳施施,也只能是柳施施。
自從寧青冰獲得文生文位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會叫她的花名了,整個徽州府都險些快要忘記了當日拿下四樓魁首的秋葉之名,但作爲寧青冰曾經的老師,柳施施這一聲秋葉喚來,非但不會讓寧青冰感覺到任何的彆扭,反而倍感親切。
“老師!”寧青冰又驚又喜地看着傲立於空中的柳施施,眼眶在剎那間便紅了。
蘇文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柳施施了,可是即便如此,蘇文也不得不再次爲其傾城之貌而倍感震撼。
“真是沒想到,再一次與其見面,竟會是在這樣的場合下。”蘇文微微一嘆,知道寧青冰之事,已經用不着自己來出頭了。
他只是有些好奇,這柳施施到底有何憑恃,竟敢讓一州之主給她一個說法?
蘇文是在場爲數不多的,並沒有因爲柳施施的容顏而失去理智的人,所以他從柳施施的語氣當中聽出。對方並不是前來向三位主考官大人問好的,而是來問責!
可是,她哪裡來的底氣?
蘇文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爲,柳施施單憑那無上嬌顏,便能朝州主討一個說法,因爲他清楚地記得,在《文以載道》發榜當日。作爲柳施施唯一學生的寧青冰便曾經猜測過,今日的柳施施,很可能已經位及翰林!
也就是說,至少在文位之上,柳施施是絕不遜於州主大人的!
但是,這便足夠了嗎?
至少蘇文認爲是不夠的。
暫且不論兩者的身份地位上的差別。單從柳施施隻身闖入州考考場來看,便殊爲不智,別忘了,在場的三位主考官,都是堂堂翰林!
若是州主一定要以此爲藉口向柳施施發難的話,他一個人不夠,三個人還不夠嗎?
念及此處。蘇文不禁暗暗皺眉,有些不太明白爲何柳施施會突然出現在此處,又爲何以如此強硬的態度執意向州主發難。
忽的,蘇文似乎想起了某件事情,想到了當初與柳施施初次見面的一幕,於是,他終於明白了。
可是此時此刻,蘇文的判斷起不到任何作用。實際上柳施施到底有沒有資格在此質問一州之主,她又到底以何爲憑恃,其他所有人說的都不算,只有一個人的態度是有意義的。
那便是當事人之一的州主大人!
也許是巧合,也或許只是偶然,在場的這些人當中,見過柳施施的寥寥無幾。蘇文是一個,寧青冰是一個,而州主,也是一個。
他不僅見過柳施施。而且見過柳施施身後的那位,所以此番聽得柳施施的責問之聲,一時之間臉色數變,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便恰在此時,柳施施的聲音再度傳來:“若是冷大人不願給我一個說法的話,那麼,我便給冷大人一個說法!”
柳施施的聲音很冷漠,聽起來與她那沉魚落雁之貌並不相符,更與她作爲曾經的柳嫣閣魁首,作爲如今的衛國第一美人的聲名不符。
但是試想,若柳施施真是一位嬌弱女子的話,她又怎麼會立於戍北城頭,面對千軍萬馬毫無懼色?她又怎麼能被稱爲巾幗不讓鬚眉?
此刻的柳施施,才應該是柳施施。
但無疑,她的這番話,很快便引來了一陣軒然大波,聖裁院院君厲聲大喝:“狂妄!”
言畢,院君前踏半步,身上青色才氣乍然而現,此刻沒有了鎮氣鐘的壓制,院君的翰林實力已可以盡數施展!
他作爲州府聖裁院之首,掌無上權威,行制裁之事,但凡有文位加身之人,均歸聖裁院掣肘,此時柳施施擅闖考場,按聖律可先押後審!
若是常人,見到聖裁院院君在場,是定然不敢造次的。
且不論文位高低,聖裁院身爲專門懲戒文人之所在,本身就具有許多限制類文寶,哪怕是柳施施這等高居翰林之位的文人,若是真的被聖裁院追捕,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絕對跑不掉!
可是,柳施施不是常人。
此時聽得院君之厲喝,柳施施也依舊面不改色,她只是遙空朝着院君大人微微頷首,便重新將目光投在了州主的身上。
而與此同時,州主也知道,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否則若是真的引得院君出手,他便難辭其咎!
“何大人,只是一場誤會。”州主轉過身,向着院君,臉色有些發白。
說完,他又看向柳施施,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道:“我先前並不知道她是您的學生,此事,冷某定然會給出一個交代,只是,此處爲州考考場……”
州主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是其中的意味已經非常明確了。
作爲堂堂徽州府的一州之主,他竟然低頭了!
剎那間,場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院君身上的無上威勢也爲之一頓,但他並沒有將自身才氣斂去,而是沉默地向後退了半步。
一進一退之間,便足以表達了他的態度。
始終還是那句話,在足夠的實力面前,任何規則都是可以被逾越的。此時的柳施施什麼也沒做,但是州主卻間接證明了她擁有足夠的實力闖入考場。所以院君退了,即便他是州府聖裁院執牛耳者,即便他所代表的,便是最公正嚴明的聖律。
柳施施也並非是真的想要大鬧考場,她所想表達的,也是自己的態度。
如今場間兩大主考官,州主已然低聲服軟。而聖裁院君也後退了半步,柳施施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她終於將目光投向了寧青冰。
“能獲文位,是你的機緣,既然如此,那便跟我走吧。”
柳施施不是在詢問。也不是在商量,而是要求。便如當初在柳嫣閣中,要求秋葉將一個簡單的舞蹈動作重複百遍一樣。
可是寧青冰卻並沒有如當年那般,斬釘截鐵地一口應下,並非貪戀今日的州考機會,而是她需得徵求一個人的同意。
她已經不是秋葉了,如今的她叫做寧青冰。是蘇文讓她重新獲得了這個名字,她亦承諾過蘇文,此生願與其未僕爲奴。她從未簽訂過賣身契,卻早就將自己視爲了蘇文的人,便如當年她也並未將自己賣給林夫人,卻仍舊將自己的最好年華留在了柳嫣閣一般。
若是旁人如此說,恐怕寧青冰根本不會予以理會,但此刻她面對的是柳施施。亦是她的第一個恩師,所以她無從拒絕。
蘇文看到了寧青冰眼中的掙扎和猶豫之色,所以他淡然一笑,無聲地比了一個口型。
“去吧。”
寧青冰眼中閃爍着驚疑不定的淚光,同樣還有不捨濃情。
蘇文見狀,嘆然一笑,然後轉頭看向前方的三位主考官。開口道:“三位大人,學生已經答完了,就此交卷吧。”
說完,蘇文也不等白衣院官上前封卷。便擡步走到了寧青冰的身前,然後笑着道:“行了,走吧,我送送你。”
此言一出,滿場譁然!
便連三位主考官大人都知道,蘇文的時論根本就沒有答完,可是他竟然毅然決然地選擇了交卷,所爲的,只是給朋友送行!
寧青冰同樣也傻了,她面帶焦急之色,此時也顧不得考場的規矩,匆匆道:“先生!”
蘇文微微一笑,然後抓過了寧青冰的胳膊,輕聲道:“我心中有數。”隨即拉着她便朝着考場門口行去。
而這個時候寧青冰的考卷之上,才寫了寥寥數語,如此看來,便算是棄考了!
這還是州考建立以來,第一次有人棄考!
不過蘇文心中清楚,寧青冰的詩詞和時論並不過關,哪怕是舞道之文章,也只是經過了半月突擊而已,想要於州考上榜,難如登天。
而且寧青冰跟在蘇文身邊,雖然叫他一聲先生,但是蘇文卻是明白,自己是教不了她什麼的。
所以跟着柳施施離開,便是寧青冰最好的選擇!
兩人同樣出身於柳嫣閣,柳施施還是寧青冰的老師,寧青冰也成功地從柳施施的手中繼承了漫天雨蝶之舞,若是往後柳施施肯將自己一身之所得傳與寧青冰的話,說不定寧青冰便能成爲下一個花魁傳奇!
與這樣的大好前程相比,讓寧青冰跟在蘇文身邊,無異於暴殄天物!
蘇文對此心知肚明,他當然不願耽誤了寧青冰的未來,所以哪怕是選擇提前交卷,也要堅定寧青冰離去的信念。
他拉着寧青冰的手,且行且嘆道:“可惜這實在太過突然了一些,不然怎麼也得準備幾樣好菜爲你踐行纔是,不過機不可失,既然你老師願意回來再度收下你,那麼日後你便得好好修習纔是,切不可辜負了大家對你的期望啊。”
蘇文口中的大家,既是包括了林花居衆人,當然也包括了與寧青冰交好的柳嫣閣的一衆姐妹。
寧青冰低着頭沒有說話,淚珠忍不住地向下落着,有哽咽之聲輕輕響起。
蘇文強迫自己硬下心腸,帶着寧青冰走到了考場門口,他擡起頭看着半空中沉默不言的柳施施,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伸出手,推開了身前那座沉重的石門。
大片的光亮隨之灑了進來,而前方,便是未來。
PS:感謝‘蘇夢雲’、‘lzqjndbb’、‘約束の夢’100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