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之下,蘇文突然覺得腦子有些發懵,衛帝居然將鎮國貢生的封號,給了自己?
人族十國之內,每一國都只有九個“鎮國”封號,分別對應文位九階,這不但代表了世俗界對於文道之輩的最高表彰,更是代表了此人在同階之內無人能及的崇高地位!
比如鎮國半聖徐煥之,便代表了衛國最強之半聖,再如鎮國大學士王陽明,就是當之無愧的舉國第一大學士。
可是,鎮國貢生?
聖道難求,求聖之路便如同是在攀登一座巍峨高聳的險峰,爬得越高的人,自然能看到更加廣袤的風景,但與此同時,他身邊的同路人,也會越來越少。
哪怕文位對於普通人來說是那麼的高不可及,但聖道百年以來,僅僅是衛國,便已誕生了數萬文生。
可是若是從文生一路往上,貢生、侍讀、御書、翰林……
這個人數將會大幅度地銳減,最終能夠證得聖道,躋身半聖之列的,不過寥寥十數人而已,更別說成就聖階了。
除開神書臨世前二三十年,聖階曾以井噴的方式涌現之外,近幾十年裡面,竟然連一個聖階都沒有出現!
當然,如今衛國最有希望打破這一壁壘的人,是徐煥之。
這樣的情況也變相說明了,“鎮國”這一封號,於文位越高的時候反而越容易冊封,畢竟人少了,兩相比較起來,也更加顯而易見。
徐煥之那所謂衛國第一半聖的名號,可不是他自封的,更不是他人吹捧出來的,而是一筆一紙戰出來的!
除開個別閉關衝擊聖道和不諳世事的半聖之外,徐煥之幾乎將整個衛國的半聖都挑戰了個遍,最後的戰績是。全勝!
是以,徐煥之被封爲鎮國半聖,哪怕他無半分戰功,也是真正的實至名歸,當之無愧!
可是,衛國半聖總共就那麼十幾個,徐煥之一一挑戰下來。也不過用了數日光景,倘若是將挑戰之文位放到文道基數最大的文生和貢生呢?
那幾乎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文人相輕,尤其是對於那些在山腳下,還在不停向上攀爬的文人來說,是沒有人認爲自己最後會爬得比其他人低的。
你想要讓整個衛國數萬文生承認他們中的一人比其他人都強?
你想要讓成百上千的貢生認可某人是舉國第一貢生?
天方夜譚!
所以說,“鎮國”這一封號。是鮮有國君會賜封給低階文位者的,通常能獲得這一殊榮之人,都已經位及翰林、學士之流。
蘇文是衛國百年來所冊封的第一名鎮國貢生。
同樣,也是人族十國內唯一一名鎮國貢生!
可是,他憑什麼?
憑他三度登上《文以載道》榜單?還是憑藉聖域所賜的聖才之名?亦或者,是憑其於州考當中晉升貢生?
沒有人能夠得出答案。
論戰功,蘇文沒有寸縷。論文位,他不過一介小小貢生,他何德何能得以衛帝如此器重?他憑什麼,讓衛國所有貢生都心服口服?
時至今日,蘇文連徽州府都不曾出過,衛國大部分的文人對其都是隻聞其名,不識其人,便連徽州府也有人對蘇文不是那麼信服。又何況是整個衛國?
鎮國之封號,是需要昭告天下的,所以此時不僅僅是徽州府,衛國另外三大州府,涼州府、壁州府和蒼州府,都同樣收到了這份衛帝親筆所書的御旨。
一時間,舉國皆驚。
但與此同時。幾乎每個文人於腦中都會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種莫名的念頭。
這個蘇文,難道會成爲第二個徐煥之嗎?
從某些角度上來說,蘇文與徐煥之,還真的存在不少相同之處。比如兩人都是未經州考放榜,便以文位加身,再比如兩人都未於國家立半寸戰功,便被封以鎮國之號,最後,兩人從小都沒有展現出過所謂天才之姿,直到沉寂多年後纔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只是徐煥之沉寂了四十多年,而蘇文則沉寂了十五年。
不過相比起來,蘇文的這個鎮國貢生的封號,比起徐煥之的鎮國半聖,更有價值!
徐煥之被賜封鎮國的時候,已經是半聖了,所以此封號所帶來的諸多好處,在他的半聖文位面前,都沒有太大意義。
比如有鎮國封號之人,可不經通報自由出入皇宮,同階及以下文人需得行跪拜之禮,甚至於封號諭旨中所蘊藏的那一絲聖力,對於當時的徐煥之來說,都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恐怕唯一的意義,就在於增長一些文名,聊勝於無了。
可是蘇文卻不一樣!
此時的蘇文只不過是一介貢生,那麼這鎮國封號所帶來的一應好處,對於如今的他來說,便顯得重要多了!
只是鎮國雖好,卻有些燙手啊。
蘇文不明白衛帝爲何會如此看好自己,但無疑,衛帝的這番舉動,對他而言幾近捧殺,可以想象的是,等蘇文入得鴻鳴書院後,將會引來多少人的敵視與妒忌。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我也在文榜上大出了一番風頭,甚至還搶了一個聖地的名額,該恨我的早就恨上我了,也不差這鎮國之名。”蘇文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倒也很快接受了下來,走上前,躬身接旨。
“定不負國恩!”
傳旨騎將鄭重其事地將布帛交到蘇文手中,隨即有一道金色氣芒從御旨中游弋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刺入了蘇文的文海當中。
這便是鎮國封號所帶來的一縷聖力。
蘇文來不及查看,便恭聲道:“謝大人。”
來人淡淡一笑,說道:“蘇大人客氣了,今日之後,恐怕便得稱您爲蘇鎮國了,這一聲謝,灰某可不敢當。”
蘇文又邀請對方入林花居飲杯茶酒,灰大人卻再度推辭了一聲,表示還需得趕回翼城覆命。於是蘇文不再久留,對方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蘇文的身上,而蘇文則是面露微笑,處之泰然。
不知道是誰。突然反應了過來,躬身下拜,口中喊道:“見過蘇鎮國!”
一時之間,所有人這纔想起,蘇文如今已經是貨真價實的鎮國貢生了,按照聖律。但凡侍讀以下文位的人見之,均得行跪拜之禮!
隨即,又是一片跪倒之聲,這其中,當然也有一些人是沒有行禮的,沐夕沒有行禮,因爲她便是在衛帝面前都無需下跪。又何況蘇文?柴南也沒有行禮,他是燕國人,衛國的鎮國貢生與他何干?唐吉自然也不用行禮,因爲蘇文是他兄弟。
饒是如此,面對着大片的跪拜人羣,蘇文也終於顯得有些無所適從起來,之前的從容不迫終於變成了幾分拘謹他,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衆人道:“各位不必拘禮,都起來吧!”
言罷,大家紛紛起身,但神色之間,都顯得無比複雜。
曾幾何時,蘇文還是與他們一樣,於城郊州考之人。可是如今呢?人家不僅僅提前晉升爲貢生,還被御賜以鎮國貢生的封號,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可是,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畢竟蘇文被封以鎮國之號,只是今天的一個小插曲,衆人之所以會聚集在聖裁院之外,所爲的,可不是來見證蘇文成就鎮國之名的,而是在等待州考發榜的!
而如今,聖裁院的大門終於緩緩打開,一位白衣院官,手持一卷厚厚的帛書,走了出來。
州考終於要發榜了。
人羣也在瞬時之間安靜了下來,再也無人討論蘇文的鎮國之名。
在白衣院官的身後,還站着兩列禮官,手中握着二十響的禮炮,等會兒每公佈一個名字,便會向着天空鳴一聲炮響,以此爲賀。
雖然這樣的程序和禮節顯得有些簡單和單調,但對於此時場間等候的上千考生來說,卻是莫大的榮耀。
誰都希望自己的名字在禮炮聲中,接受衆人的歡呼和膜拜。
首先公佈的,是乙榜,上邊的十個名字雖然失去了入書院修習的機會,卻依然能夠以此晉升至貢生文位,也可謂是苦讀十年熬出頭了。
隨着那白衣院官開始唱名,禮炮於空中炸響,人潮中漸漸響起陣陣歡呼和掌聲,被唸到名字的考生神色各異,有的欣喜若狂,顯然是超出了自己的預想,有的一臉平靜,彷彿一切都在意料當中,而還有的則顯得落寞而遺憾,大概是沒能入得甲榜,心有不甘吧。
能夠入得乙榜之人,幾乎都是徽州府聲名在外的考生,有幾大私塾的優秀學生,也有某些部堂衙門的公子小姐,還有上一屆便遺憾落榜的知名老生。
當然,這些人,蘇文一個都不認識。
等到整個乙榜的名單都公佈完全之後,蘇文才真的感覺到緊張了起來,他緊張,不是在爲自己緊張,而是爲唐吉緊張。
因爲直到乙榜的最後一個名字,也不是唐吉。
唐吉的實力幾何,恐怕蘇文是最有發言權的,畢竟兩人於林花居內朝夕相對,共同備考,所以蘇文知道,唐吉是考不進書院的,最好的情況,便是爭一下乙榜,如今乙榜十人名單已經全部公佈,卻不聞唐吉之名。
那便是說明,唐吉落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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