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聽到這話,反而不着急動手了,如今大勢已成,就連殷無殤也翻不了天,更何況是一個剛剛獲得文位的毛頭小子?
之前徐凌之所以急着將蘇文緝拿,真的懷疑蘇文害死了徐易倒是其次,主要還是爲了找一個替死鬼!
徐凌何等人物,單從成德和章嘯山的隻言片語,便已經驚覺了情勢危急,如果任由事態發展下去,那麼最後要吃大虧的,必定是他徐家!
如今徐易屍骨未寒,即便真的是徐易因奪文位而才氣爆體而亡,徐凌也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我兒子死了,你們還想要向我徐家發難?笑話!
但徐凌也很清楚,如果臨川城包括章家和成家在內的七大家族同時針對他的話,即便他有個遠在翼城的駙馬胞弟,也遠水救不了近火。
畢竟此事太過重大,若是徐易真的在七道才氣灌頂之下活下來倒還罷了,徐家有如此聖才,誰還敢說個不是?
可惜的是,徐易死了。
奪文位未成,還導致其他人才氣灌頂被中斷,這便給了七大家族最爲理直氣壯的發難理由!
所以徐凌纔會要求搜索蘇文的文海和記憶,到時候不論蘇文如何辯解,徐凌都可以將徐易的死,以及章炳坤等人被奪文位的事情,強行嫁禍到蘇文身上!
再名正言順將蘇文格殺當場!
到時候蘇文死無對證之下,既能堵住悠悠衆口,又能掐斷七大家族的發難理由,唯有如此,才能給徐凌時間來向翼城求援,壓下七大家族的怒火。
而且最爲重要的是,徐凌老來喪子,正是悲痛之時,所以他需要用蘇文的鮮血來發泄,需要用一場殺戮來爲愛子陪葬!
所以,蘇文非死不可!
只是,若是徐凌最後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原本就真的是蘇文所爲的話,不知道會作何想。
此時蘇文主動站在徐凌面前,只能讓徐凌心中冷笑,難道他以爲用聖律來壓自己,自己就不敢動手了?
眼中厲芒輕閃,徐凌冷哼一聲:“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若是最後我污衊了你的清白,我自會向聖裁院請罪!”
蘇文心中暗笑,向聖裁院請罪?如今臨川城聖裁院院長便在現場,徐凌都敢對其不恭,到時候若是再加上翼城發話,誰敢動徐凌分毫?
難道徐凌真當他是三歲小孩?
“徐大人,既然如此,我想就不勞您親自動手了,您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奪得文位的嗎?我這就告訴你!”說着,蘇文身上赤光乍現,一道簡單的硯型圖案從手腕處悄然浮現。
徐凌聞言,輕輕眯起了眼睛,猶豫着要不要即刻出手,但他的那幾名守備軍親信尚未趕到蘇文的身旁,於是他冷笑道:“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徐凌的情緒變化絲毫沒有逃過殷無殤的眼睛,他身處寬厚的手掌,輕輕搭在蘇文的肩膀上,隨時準備出手,擋下徐凌的突襲。
與此同時,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也站到了蘇文的身邊,蘇雨輕輕牽過蘇文的手,眼中滿是堅定之色。
唐吉那大圓臉上已經浮上了一層密密的細汗,連嘴脣都有些哆嗦起來,但他仍舊沒有退後半步,而是強硬地挺直了腰板。
這一刻,蘇文突然感覺心底有一陣淡淡的暖流淌過,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啓雙脣,誦出了一句詩文:“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蘇文口中所吟誦的,赫然便是他獲得第一道才氣灌頂之時的那首《登高》!
此言一出,如平地一聲雷,讓所有人都爲之驚豔!
就連身爲侍讀中品的殷無殤,也不禁眼中異色連連,這句詩,越是文位越高之人,越能體會到其中的不凡之意!
還不等衆人細細回味,蘇文口中的第二句詩已然響起:“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大河滾滾來。”
此時的蘇文已然獲得了文位,所以他所吟誦的詩詞,每一個字都有才氣灌注!
在場衆人,頓時彷彿看到了一幅無比恢弘大氣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空中落葉飄然而降,如無邊無際,遮天蔽日,層層紛紛撒下,腳下大河攜所向披靡之勢,洶涌澎湃,奔騰急涌而來,讓人心神激盪。
聖裁院院長成德在看到這一幕之後,已經全然忘記了如今場間的危險局勢,情不自禁地讚歎道:“好詩!”
所有人看向蘇文的目光都再度發生了變化,就連最不懂詩詞的普通人,都從這兩句詩文中體會到了無比壯闊的意境,甚至可以說,單憑這兩句詩,蘇文奪文位之事便再無爭議,他的文位奪得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蘇文的聲音不急不緩,卻語帶悲意,就像是一位萬里漂泊流浪的吟遊詩人,在輕輕述說着自己的故事。
這種淡淡的悲意感染了所有人,尤其是站在蘇文身前的徐凌,因爲徐易的死,原本就讓徐凌心中悲痛萬分,如今在蘇文的詩句之下,這種悲涼之意更是被再度放大,讓徐凌的眼眶再度泛淚。
但蘇文畢竟只是一個新晉文生,實力與徐凌差距太大,所以很快徐凌就從這種巨大的悲意中甦醒了過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憚和恐懼!
“絕不能讓他將此詩誦完!此子不可留!”徐凌心意一動,便要動手,可惜的是,他還是慢了半拍。
身形未動,徐凌突然覺得眼前一花,殷無殤已經提前洞悉了他的意圖,再度將蘇文護在了身後,而此時的徐凌,已經悔之晚矣。
因爲蘇文終於吟出了最後一句詩文:“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詩畢,一道金色的聖光從天而降,直接將蘇文、殷無殤、唐吉和蘇雨四人籠罩其中,有博學之士已經忍不住驚呼起來:“這詩,難道……”
成德距離蘇文尚遠,但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那金光中的微薄聖意,頓時瞪大了眼睛,震驚之意脫口而出:“傳世之詩!”
文位九階,詩詞文章自然也分三六九等,其中傳世之作位列二等,已經數十年未出!
也就是說,蘇文的這首《登高》,距離驚聖之詩,只差一步之遙!
這一刻,別說是成德,就算是白劍秋站在這裡,也會被震驚得無以復加。
磅礴的聖壓鋪天蓋地而來,普通民衆因爲無法承受這等威壓,已經紛紛跪倒在地,而有文位在身之人,尚能堅持不倒,但即便如徐凌這樣的強者,想要再動分毫,也是妄想!
一絲寒意從徐凌的背後升起,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了蘇文的意圖。
因爲詩成傳世,必有半聖親臨!
徐凌的身體搖搖欲墜,他已經預見到了之後會發生的事情,雙拳緊握之間,徐凌此時心中滿是悔恨之意。
早知如此,之前便不該心慈手軟!
然而,不論此時徐凌多麼後悔,多麼想吐血,空中的聖壓已經越發濃厚起來,隨即,一道充滿了聖潔與威嚴的虛影投像出現在臨川城上空,俯視着臨川萬民。
衛國作爲人族十大國之一,底蘊自然深厚,百年以來,雖然聖者凋零,但是仍有近十名半聖強者坐鎮,其中蘇文在早些時候已經見到了其中的一位,白劍秋,而此時降臨臨川城的,卻是另外一張陌生的面孔。
這位半聖比起白劍秋來,顯得更爲年輕了很多,但名聲卻絲毫不在白劍秋之下,因爲此人乃是茶聖陸羽後人,陸三嬌!
雖然這個名字極爲女性化,但陸三嬌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子,爲此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過陸三嬌的名字,而這些人,都死了。
所以整個衛國的人都知道,名字是陸半聖的忌諱,但凡敢對其不敬之人,往往都會死得很慘。
陸三嬌的狠辣之名因此而遠播,其睚眥必報的性格,更是連其他半聖都避之不及,而今日,因爲蘇文的傳世之詩,陸三嬌親臨臨川城!
“這詩作得不錯,我自會上報聖域,爲你嘉獎。”陸三嬌的聲音有些細柔,但聽起來不鹹不淡,也絲毫沒有欣賞之意。
但蘇文自然不會因此而不忿,在聖光籠罩之下的蘇文顯然是感受不到聖威的,所以他微微躬身,開口道:“勞煩大人。”
陸三嬌點點頭,正想要說些什麼,卻眼中精光一閃,身形翩然下落了數丈,然後死死地盯着蘇文,似乎要看穿蘇文的靈魂。
只是這麼一縷目光,邊讓蘇文感覺到頭皮發麻,他隱隱覺得,這位陸半聖看他的目光,就像是野獸看着自己的獵物?
但隨即,陸三嬌便轉開了視線,一抹隱秘的詭笑從他的嘴角劃過,隨後他柔聲問道:“你很不錯!叫什麼名字?”
蘇文來不及去想剛纔發生了什麼,只好恭敬地答道:“回大人,我叫蘇文。”
聞言,陸三嬌臉色微變,再問:“蘇文?難道你是濟國蘇聖之後?”
蘇文心中苦笑,他倒是想,可惜就是沒這命,於是如實回答道:“不是,家父蘇黎,乃是土生土長的衛國人。”
陸三嬌的臉色這才放緩下來,再次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便要離去,而就在此時,蘇文的聲音卻及時響起:“請大人留步!”
陸三嬌聞言止步,回頭看向蘇文,輕輕挑眉。
蘇文挺起身來,然後笑着回頭對徐凌說道:“徐大人,剛纔您說願向聖裁院請罪?如今半聖親臨,您可以向聖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