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飯碗,一向飢不擇食的他,現在已經對於普通的飯菜沒有太多胃口了,哪怕小丫頭的廚藝比之某些大廚也不遑多讓。
這都是蘇文那一鍋藥膳雞湯惹的禍。
自從吃過蘇文的藥膳之後,別說是唐吉,就連蘇雨也越發對於自己的廚藝不自信起來,若不是蘇文說那藥膳不能天天吃,恐怕這倆人非得纏着蘇文讓他每天都燉一鍋才行。
如今唯一給蘇雨捧場的,只剩下蘇文一個人了。
照例吃了兩碗飯,蘇文將桌上的盤子一掃而空,看着唐吉說道:“我看就這樣也挺好,你少吃點還能減點兒肉下來,不然老這麼下去,以後若是去了歷練,碰到妖兵看你怎麼逃。”
唐吉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又不是上前線,哪有你說的那麼危險……”
吃完飯,蘇文一個人出了門兒,本來唐吉在聽說他要去的地方之後,死活都要跟着他一起的,不過考慮到家中只有一個蘇雨怕不安全,再加上蘇文承諾用藥膳做補償,唐吉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留了下來。
這還是林花居開張以來,蘇文第一次走出黃梨街,不過好在蘇文已經將整個徽州府的地圖都看了一遍,倒還不至於迷了路。
此時華燈初上,各大主街道上燈火通明,來往行人絡繹不絕。
蘇文的目的性很明確,他並沒有在一個地方停留太長的地方,也沒有因爲熱鬧的人羣而駐足,一路走過商業繁華的東街,再繞過以吃食著名的五穀大道,陣陣撩人的喧鬧聲便已經從路口處傳了過來。
那是雲袖街,徽州府最著名的四大青.樓都坐落在那裡。
蘇文慢步行在雲袖街上,眼睛四處亂瞟着,活像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不得不說,州府就是州府,就連青.樓都跟臨川城不一樣,樓子裡的姑娘不僅看起來更加妖嬈動人,也更加熱情似火。
雖然仍舊沒有聽到想象中的那聲“客官進來玩兒啊”,但姑娘們那火熱的眼神,再搭配上有意無意的撩人姿態,也讓人忍不住骨頭髮酥。
“這纔對嘛,這纔是青.樓該有的樣子嘛!”蘇文感慨一聲,也不想想,那日他登春熙樓的時候,乃是一年一度的文會,再加上柳施施親臨,樓內的姑娘怎麼可能如平日那般迎客?
不多時,蘇文便選中了一家看起來規模頗大的樓子,站在門口,看着上面那龍飛鳳舞般的“萬花樓”三個大字,心神馳往。
令蘇文心動的當然不是這三個字寫得有多好,而是招牌上閣樓處的姑娘實在很對他的口味。
邁步而入,立刻有熱情的小廝將蘇文引到大堂的酒桌邊坐下,低聲問着蘇文需要什麼服務。
蘇文聽着這話,頓時感受到了無數雙熱情的目光朝他看來,感覺喉嚨有些發燙,蘇文輕咳了一聲,隨即輕聲問道:“不知道,能不能求見一下你們大當家?”
小廝微微一愣,彷彿從來沒聽客人提過這種要求,復又仔細打量了一下蘇文,感覺對方並不像是什麼有來頭的大人物,不禁笑道:“公子是第一次來吧?”
蘇文點點頭。
“這就怪不得公子了,咱們當家的可不是誰都能見的呢。”小廝的聲音中並沒有表現出對蘇文的嘲弄,而只是在說一個事實。
蘇文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交到小廝手中,故作神秘地說道:“那可否麻煩小哥幫我通報一聲,就說我有一筆大生意跟你們當家的要談。”
那小廝接過銀子,又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書生出手竟如此大方,但正如他自己所說,大當家可不是誰想見便能見到的,而且這事兒他是真的做不了主啊。
但最後看在銀子的面上,小廝還是橫下心來,對蘇文表示自己可以去試試看,隨即悄然退下。
再過了片刻之後,蘇文被兩個大漢架着趕出了“萬花樓”,頓時惹來不少人的圍觀。
“又是一個沒錢的窮小子?”
“也不知道是吃了霸王餐還是上了霸王牀?”
“敢在萬花樓鬧事,這小子還真夠帶種的!”
隨着衆人的議論紛紛,蘇文滿臉鬱結地從那兩位大漢的手中掙脫出來,真想喊一句當初皓馬對他說過的話。
買賣不在仁義在啊!
之前在經過那小廝的不懈努力之後,蘇文終於成功地見到了萬花樓的大當家,可對方在聽完蘇文的提議,再看過他手中的胭脂樣品之後,頓時覺得蘇文是個油嘴滑舌的騙子,不由分說便把他給趕了出來。
“你知道我萬花樓可是州府四大樓之一嗎?你知道我手底下的那些姑娘用的都是什麼樣的胭脂水粉嗎?就你這種次貨也好意思拿得出手,還想跟我們萬花樓合作?”
面對大當家的質問,蘇文頓時啞口無言,也很明智地沒有暴露自己文生的身份,畢竟一位文生來推銷胭脂,不論怎麼看都有不務正業的嫌疑。
離開萬花樓之後,蘇文並沒有因此兒氣餒,雲袖街這麼大,他還就真不信找不到一家能合作的樓子了。
但隨後,他又接連被同爲州府四大樓的羣芳院和金鳳樓以同樣的方式趕出樓外,頓時惹來了更多人的關注。
其中蘇文甚至連金鳳樓的大當家都沒有見到,人家一聽不是來消費,而是來推銷產品的,二話不說就把蘇文給請出去了。
這下子蘇文是真的有些鬱悶了,這麼半天下來,生意沒談成,爲了打點樓中的小廝,自己還賠了好幾兩銀子,再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難道真是我這胭脂太次了?”對於這一點,蘇文還真沒有把握,畢竟他對此一竅不通。
“算了,最後再試一家好了,實在不行只能另想法子了。”蘇文嘆了一口氣,終於走到了雲袖街四大青.樓中的最後一座。
看蘇文這百折不撓的模樣,旁邊頓時響起陣陣嘲弄之聲。
在經過這麼一段時間之後,不少人也已經打聽清楚,原來這小子不是進去一夜春宵,而是去推銷胭脂的,而且據說還是劣等的胭脂,消息傳開後,人們頓再看向蘇文的目光,頓時充滿了戲謔之意。
“誒,老陳,你說這小子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居然跑到雲袖街來賣胭脂?”
“誰知道呢,沒準兒是想錢想瘋了唄。從來只有這些姑娘們從我們身上撈銀子的,今兒我算是開了眼界了,居然還有人想從姑娘們身上掙錢的。”
老陳此話一出,衆人笑得更歡了,本來嘛,大家來這雲袖街就是找樂子的,如今蘇文儼然已經成爲衆人的樂子,雖然跟姑娘們身上的樂子不同,但好歹不用花錢,捧場的人自然多了。
這些人看着蘇文就像是看耍猴兒的一樣,而且蘇文就是那隻猴兒。
突然,人羣中有一人開口道:“不如咱們來賭一賭,這小子進去之後,多久會被轟出來?”
這下子起鬨的人更多了,當下就有人掏出銀子來,笑道:“我賭一柱香的時間!”
“我賭最多一盞茶的時間!”
“我來我來,我賭百息之內,這小子就肯定要被趕出來!”
……
蘇文聽着身後這些人明目張膽的下注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中想着,就算這次還是不成,自己也得在裡面找個姑娘消費一下,絕不能讓這些傢伙得逞!
於是蘇文又捏了捏懷中的錢袋,心中豪氣干雲,挺胸擡頭,就像是一隻戰勝的公雞一般,驕傲地走進了這最後一間青.樓。
走到樓內,讓蘇文有些意外的是,這間樓子跟他之前去的那三家都不太一樣,裡面並無太過喧囂之音,卻聽得淡淡的絲竹之音,顯得優雅而靜謐。
一位嬌顏細腰的姑娘來到蘇文身前,微微躬身,開口道:“公子請隨我來。”
蘇文沉默地跟在對方身後,卻無心欣賞其曼妙的身姿,而是不斷思考着,待會兒若是見了此處大當家的,到底應該怎麼說。
要是對方跟金鳳樓一樣見都不見自己又該怎麼辦?
還不等蘇文把這些問題想清楚,他便發現事情有些不對頭了,因爲這位姑娘竟然直接把他帶到了二樓,而且在將蘇文領到一間紅門外之後,那姑娘便隨即離開了。
既沒有把蘇文領到大廳坐下,也沒有問蘇文有什麼需要,不論怎麼看這事兒都有些奇怪。
蘇文有些發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推門而入,更不知道在門內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麼,難道說自己推銷胭脂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這家樓中來,所以對方直接就帶着他來見大當家了?
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蘇文覺得自己這樣子其實挺傻的,也不去管那麼多了,輕輕推開了木門,走了進去。
門內掛着一串精緻的珠簾,隨着門開,響起陣陣清脆之音,蘇文隔着簾子,似乎看到裡面正坐了一位婦人,正氣定神閒地看着他,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微笑。
“怎麼,連柳施施這等天下絕色都見過的蘇公子,竟然也會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