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世矚目的十國聯考終於結束了,蘇文以榜首之名得以入聖宮,觀神書。
同一時間,滄瀾皇所率領的三國聯軍,於汜水關五里外的落鳳坡開拔,兵發東衛,人族內戰正式爆發。
但這一切,對於遠在西北荒原的遼國和樓蘭國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一來兩國所在之地距離戰爭爆發的汜水關足有萬里之遙,二來,這兩國對於人族內戰的形勢,至今仍保持了中立的立場。
而在遼國和樓蘭國的疆土交界之處,還有一座廟堂,也並沒有因爲人族的內亂而生出絲毫的變化,一切如故。
不僅僅是指廟堂本身,還有裡面的人。
一個男子站在空曠的院落中,擡頭遙望着東方的天空,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長袍,長髮胡亂地挽了一個髻,在清冷的寒風中,似乎隨時都會散落。
西北的天非常清澈,哪怕今天沒有陽光,天色也是一種純粹的湛藍色,但映照在男子的臉上,卻隱約刻畫出了一個陰柔的輪廓。
這裡是長天聖廟,裡面所關押的,都是人族十國中最危險的囚徒。
但能夠如這個男子一般,不入囚室,不穿囚服,不戴鐐銬,甚至還有一處幽靜住所的人,只有他一個。
他是陸三嬌。
而陸三嬌之所以能夠獲得這樣的優待,並不是因爲他是半聖之尊,也不是因爲他已經被證清白,而是因爲史聖司馬遷爲他說了一句公道話。
可惜的是,即便有司馬遷作保。陸三嬌仍舊被關進了長天聖廟中,遠離於世俗之外。
之所以會這樣。除了衛國勢弱,滄瀾皇的強硬之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因爲釋悲大師。
畢竟,他是長天聖廟的最德高望重的監院。
如果沒有司馬遷的那句話,或許便如漁歌對蘇文說的那樣,如今的陸三嬌就不僅僅是被軟禁起來而已,恐怕早就揹負千古罵名,含冤葬魂了。
陸三嬌被送入長天聖廟距今已經數月之久,在這期間,別說是審問調查。就連一個跟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除了每日給院中送來吃食和清水的那個小沙彌之外,陸三嬌再也沒有見過第二個人。
他彷彿已經被世間遺忘了,被流放此地,無所歸期。
如果是一般的普通人,恐怕早就被這樣的孤寂折磨得心神崩潰了,但陸三嬌不是普通人。
他知道,在聖廟之外,有很多人在盼望着自己死去,在等待着自己變成一個瘋子。所以,他不能遂了他們的願。
在這數月的光景裡面,陸三嬌的心境非常平和,按時吃飯。按時睡覺,除此之外,他的絕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修行上。
雖然這裡沒有供他閱讀研習的書籍,也沒有那香氣氤氳的茶園。甚至連一架木琴,一支拙筆都沒有。但他還可以寫詩、作畫,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激發戰文,自我映證一番。
大地爲紙,沙塵爲墨,化指爲筆,而他的假想敵,則是那位手執半面帥旗的雕花魔將。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陸三嬌沒有如往常一般研習文道,而是捧着一碗清水,站在院落中央,目光灼灼地看着聖廟之外的天空。
雖然在長天聖廟中的生活很容易讓人忘記時間,但陸三嬌從未在此間迷失過,從牆面上的刻痕來看,今天是十國聯考結束的日子。
可惜的是,他如今所在的這個院子被特殊的陣法隔絕了外界的一應聲音,所以陸三嬌並沒有聽到那個令他自豪的名字。
但在片刻之後,陸三嬌的脣角,卻突然掀起了一絲陰柔的笑容。
不是因爲他預想到了蘇文能夠拿到榜首之名,而是因爲院子的門從外被推開了。
此時並不是送飯的時間,而那唯一一個與陸三嬌有過接觸的小沙彌也從未在其他時間踏進過這方院落。
所以今天有些特別。
對於陸三嬌來說,在這長達數月的一成不變的生活中,每一絲特別,都是有意義的。
只是,在看清那個從院外走進來的身影之後,陸三嬌嘴角的笑容卻忍不住頓了一頓。
進來的不是那個小沙彌,而是一個女人。
而且是陸三嬌從未見過的一個女人。
同時,也是陸三嬌在來到長天聖廟之後,見到的第二個活生生的人類。
那女子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相貌姣好,丹鳳眼,鵝蛋臉,五官嫵媚動人,身形雖然說不上纖細,但也絕不臃腫,如果以蘇文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應該叫做豐滿。
如果單看外表的話,這個女子雖然不至於像柳施施那般傾國傾城,但也絕對是屬於紅顏禍水的標準了。
可是……
這女子的上身穿着一件羊皮短襖,但裡面卻是真空的,將那波濤洶涌的上圍凸顯得越發恐怖,若隱若現的雪白讓人忍不住想入非非。下身是一條色彩斑斕的虎皮短褲,即便在淒寒的深冬,也將一雙白皙修長的大腿暴露在了空氣中,勾人魂魄。
這樣的一副打扮,在聖言大陸這個略顯保守的世界中,無疑是非常另類的。
所以就連陸三嬌,也在一時之間愣住了。
尤其是這個女子的神態,那滿臉的煞氣,以及眉目之間的火爆氣息,儼然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更讓人措手不及。
邁步走進院落之後,女子第一眼自然也看到了陸三嬌,於是她眉宇間的火氣頓時變得更重了幾分。
“你們這羣禿驢腦子有病吧!居然把老孃跟一個男人關在一起?你們懂不懂什麼叫做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什麼叫做男女有別?小禿驢別走!把門打開,給老孃換個地方!小禿驢!小……”
陸三嬌就這麼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女子對着院門叫罵了整整一刻鐘的時間。雖然不帶一個髒字,卻是句句都在問候那小沙彌的全家。末了,又對着那院門踢了兩腳泄恨。
或許是發現自己的叫罵完全沒有任何作用。甚至對方可能根本就聽不到,再加上罵人也是個力氣活,這麼一會兒時間,女子直感到嗓子冒煙,這才止住了話音,重新轉過頭,看向陸三嬌。
四目相對之間,陸三嬌突然覺得,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這麼安生了。
“看什麼看!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嗎?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水給老孃遞過來!”
陸三嬌一時間有些發懵,臉上的陰柔之意也轉換成了錯愕,畢竟他貴爲半聖之尊,還從來沒人敢這麼對他說話。
然而,就在陸三嬌發愣的當口,那女子已經氣急敗壞地走了過來,一把奪過了陸三嬌手中的木碗,一仰脖子。非常豪邁地,將當中所盛的清水一飲而盡了。
喝完水,女子又撩起身上的短襖擦了擦嘴,一時間。春光乍露,陸三嬌趕緊別過頭去,臉色有些複雜。
見到這一幕。女子似乎輕笑了一聲,將木碗重新交還到陸三嬌的手中。隨即故意伸出手指,朝着陸三嬌的臉龐探去。
“小傢伙。看不出你還挺老實的嘛……”
然而,女子的手指卻落了空。
下一刻,她眼前閃過一片虛影,陸三嬌已經出現在了她的三丈開外,滿目警惕地看着她。
隱隱中,陸三嬌的心境已經恢復如常,臉上帶着柔媚的殺意,開玩笑,他堂堂半聖,竟然差點被一個女子給輕薄了!
而且對方竟然敢叫他“小傢伙”!
念及此處,陸三嬌心中怒意更盛,隨即,他毫不掩飾地,激發了體內的金色才氣。
但誰曾想,那女子並沒有因此而被嚇退,反而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哇!想不到,你居然還是半聖?老孃這輩子還從沒見過半聖長什麼樣子呢!快來快來,讓我仔細看看!”
於是乎,陸三嬌又一次愣住了。
如果是換做以前的他,單憑這女子對他的輕慢態度,就足以讓他下殺手了。
可是現在不一樣。
畢竟這是陸三嬌在來到長天聖廟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跟他說話的人,雖說以他如今的心境,早已不受孤寂所困,但如果能有一個人說說話,似乎,也挺好的?
猶豫了一下,陸三嬌還是斂去了那璀璨的金色才氣,只是臉上的陰鬱之意更濃厚了一些,眼看那膽大包天的女子竟然真的伸出手朝自己抓來,陸三嬌沉了一口氣,乾脆身形一閃,從院落離開,回到了這裡唯一的一座木屋之內。
陸三嬌又一次逃走了,這個即便在面對魔將花雕也死戰到底的男人,最終卻是在一個女人的手裡,敗下陣來。
此事若是被蘇文和白劍秋知道,不知道會不會笑破肚皮。
眼睜睜地看着陸三嬌倉皇逃離,女子忍不住狠狠地跺了跺腳,然後來到了那木屋之外,卻發現在木屋之上已經浮現出了一層淡薄的金光,任她有千鈞之力,也進不去。
“喂!你這個傢伙!不會是個啞巴吧!還是不是男人?還有沒有風度?難道你準備讓老孃今天睡院子嗎?給我把門打開!”
在這一刻,女子似乎忘記了裡面乃是一位真正的半聖,反而撒潑似的在門外叫嚷開來,在領教了她的罵人功力之後,陸三嬌知道,如果再這麼下去,恐怕自己今天是別想清淨了。
所以在片刻過後,陸三嬌終於說了第一句話:“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此言,門外的女子忍不住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啞巴……
於是緊接着,這個女子挑釁地回答道:“記住了,老孃叫做獵鷹,你這小傢伙又是個什麼來路?”
ps:感謝‘情染☆軒尼詩’100打賞。
新卷第一章,莫語想了很多的情節,有從蘇文開始的,有從滄瀾皇開始的,也有直接從戰爭開始的,不過到最後,莫語還是決定寫一寫久違的陸三嬌,這一章算是寫得比較順,希望各位看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