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蘇文與唐婉兒的初次見面,並不像後世人們所想象的那般針鋒相對,或者濃情蜜意,反而更有一種無比荒誕的意味。
而此時的蘇文也並沒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位白衣少女的身上,畢竟,眼前還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聖宮已入,神書何在?
事實上,便在蘇文踏進阿房宮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看到了神書。
雖然在這之前,蘇文從來都不知道神書是長什麼樣子的,在他所讀過的一應史料上也並沒有確切的記載,但當他第一眼看到神書的時候,便知道,那就是神書。
或許便如那唐婉兒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是蘇文。
在這一刻,蘇文甚至無暇去關注眼前的景象與他在宮門外所看到的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也沒有時間去關心爲什麼周圍方圓數十丈,只有他與沐夕、寧青冰三人。
他所有的心神,都被遠方的一座建築所吸引了。
或許用“建築”這一詞來形容他所看到的東西並不確切,更加具體地來說,那其實更像是一座石碑。
一座純黑色的,足有三四座黃鶴樓那麼大的石碑。
石碑的高度大約有二三十丈的樣子,一眼就能看到碑的頂端,其表面泛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澤,讓人望而生畏。
即便從遠處看去,石碑的表面也並不平整,而是顯得凹凸不平,就像是被刻上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久了,難免讓人有些頭昏眼花。
蘇文直愣愣地盯着那黑色的石碑,情不自禁地挪開了腳步。想要到近前仔細看看。
然而,他纔剛剛走了一步,便駭然發現。那石碑的樣子,似乎已經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變化。令人捉摸不透。
於是蘇文立刻停下了向前的腳步,轉而向着側面而行。
這下子,蘇文才終於發現,原來他錯了。
那並不是一方石碑。
一開始的時候,蘇文之所以會覺得神書是以石碑的形式出現的,是因爲他的視線受阻,只看到了那“建築物”的正面,這才讓他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如今來到另外一邊之後。雖然蘇文只跨了一步,但眼前的事物已經產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
如果說一定要以石碑作比的話,實際上,蘇文所看到的,是一個石碑羣。
一座又一座形狀並不規則的石碑以一個扇形排在了一起,每兩座石碑所構成的角度各異,大小不一。
如果從天空上俯瞰的話,的確很像是一本被翻開的書冊。
所以,這就是神書。
雖然此時蘇文距離神書起碼有近十里之遙,但仍舊被其的壯觀和宏偉所震撼。一時間,竟然連腳步也有些邁不開了。
良久之後,蘇文轉過頭來。這才發現身邊的沐夕和寧青冰兩人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
或許是因爲那顆聖者之心的緣故,蘇文是三個人中最先清醒過來的,但他並沒有出聲打擾沐夕和寧青冰二人,而是將目光掃向了自己的周圍。
這一看之下,蘇文才驚然發現,原來真正的阿房宮,與他之前在宮門外所見的模樣,截然不同!
當然。宮門內外最大的一個分別,便是在外面的時候。是看不到神書的。
除此之外,之前蘇文所看到的那些接連毗鄰的樓宇。如今都顯得格外的矮小,而且是以拱衛之勢圍繞神書而建,整體更像是一個環形,與一般城鎮中的街道有着本質的區別!
至於說路上的行人,蘇文則是根本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看見!
而且,從外面看的時候,阿房宮是沒有頂穹的,如今真正走進來蘇文才發現,原來在自己的頭頂上方,還有一層琉璃玉壁,或者更像是一個屋檐,呈圓拱形結構,雖然放眼望去,並沒有將整個阿房宮籠罩在其中,但也至少有數十里的規模。
雖然現在的聖言大陸正值寒冬,尤其在人族疆域上,很多地方還在下着鵝毛大雪,但在阿房宮內的溫度卻宛如新春,綠樹成蔭,鳥語花香,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待欣賞完身邊的景色之後,蘇文突然聽到不遠處似乎還有潺潺流水聲傳來,卻不知道是開鑿出來的地下河,還是做觀賞用的人造瀑布。
總之,這座集人族十國之力所建造出來的宮殿,即便沒有神書的存在,其本身也是一件讓人驚歎的藝術品。
蘇文站在原地,感受着暖意盎然的春風,嗅着空氣中淡淡的花草香,內心無比的平和。
他隱隱間可以感覺到,即便自己什麼也不做,體內的才氣似乎也在緩慢的增長當中,這一發現,頓時讓蘇文大驚失色。
不過若是仔細想想,這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
才氣是從哪兒來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現在還不是那麼確切,但可以肯定的是,跟神書降世絕對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沒有神書,就沒有才氣天降,也就沒有文位,更不會出現文道聖世,甚至連魔族可能也不會戰敗,人類至今仍會活在巨大的陰影之下。
而這一刻,蘇文站在了距離神書最近的地方,所以自然會有源源不斷的才氣洶涌而來。
如果這麼一想,那麼那些經過歷屆十國聯考,獲得榜前三甲得入阿房宮至今未還的考生們,他們的境界到今天又是多麼的恐怖!
尤其是像已經在阿房宮中觀書九十六年的姚一川,就算他在神書之前枯坐一生,其文位至少也能被提升到大學士的層次!
更何況,誰又會在進入阿房宮,親眼見到神書之後,就此懈怠終生了呢?
按理來說,以當年姚一川的天賦和悟性,再加上近水樓臺先得月,理應早就封聖了纔是,可爲何遲遲沒有傳來有新一代聖者誕生的消息?
難道說,真的如滄瀾皇所猜測的那般,唯有戰爭,纔是封聖的唯一途徑?
對此,蘇文有自己的看法,不過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能做的,也只是猜測而已,畢竟不經過實證,誰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
可惜,以蘇文如今的實力,暫時還沒有機會來驗證自己的想法,因爲他距離聖者之位尚遠。
但他並不知道,在自己的那一紙考卷被送入聖域之後,以詞聖蘇軾和書聖王羲之爲首的一衆聖者,已經開始執行他所提出的建議了。
所以之前唐婉兒纔會說,她是因爲蘇文的原因,才終於能夠看到外面的世界的。
這句話,恐怕要等蘇文離開阿房宮,重回人族十國的時候,才能夠真正領悟。
此時的他暫時還無暇顧忌此事,因爲沐夕和寧青冰幾乎在同一時間清醒了過來。
“原來,這就是神書。”
這是沐夕醒來後後說的第一句話,裡面包含了太多的感慨、驚歎、榮耀,以及,虔誠。
相比於蘇文,沐夕所受到的震撼顯然要強烈得多。
不僅僅是因爲一顆聖者文心的差距,更因爲沐夕是土生土長的聖言人,她對於這個世界,對於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神書,有着更多的敬畏之心。
沒有神書,就沒有現如今的人類。
這個道理,沐夕的感悟遠比蘇文要來得深刻。
而另外一邊的寧青冰,雖然也是面露異色,卻一直沉默着沒有做聲,只是在不知不覺當中,她看向神書的目光,多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說起來,寧青冰自與蘇文重見之後,便一直在裝啞巴,當初那個敢愛敢恨,敢以一曲《上邪》動天地的她,突然消失不見了。
這一次,就連沐夕也猜不到是爲什麼。
而蘇文只是簡單地認爲,寧青冰之前在武試殿中對自己的表白,是在她自以爲必死的情況下做出的決定,如今真正面對這一切的時候,卻還留有女兒家的羞怯。
對此,蘇文也不好說破,兩人便乾脆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此時的蘇文並不知道他的這番舉動,將會給寧青冰帶去多麼大的誤解,當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見得兩人都已經從最初的震撼中脫離出來,蘇文不禁笑道:“我們走近些看看吧。”
沐夕點點頭,一把挽住了蘇文的胳膊,而寧青冰則晚了一步,有些遲疑地站在了蘇文的身側,還是沒有說話。
蘇文此時一心都在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神書之上,卻也沒有發現寧青冰的異狀,他只是懷抱着期待的心情,又一次邁開了腳步,繼續向前行去。
這一次,蘇文不再沉迷在神書遠近高低各不同的奇妙當中,而是在想着,不知道眼前那拱衛着神書的形形色色的建築物中,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呢?
而自己又是否能有幸見到那些只流傳在傳說中的觀書前輩們呢?
比如說,姚一川?
沒想到,蘇文的這個想法纔剛升出不久,一道人影便攔在了他們身前。
來人並不是姚一川,卻也算是阿房宮的老人了。
而這一次,他之所以會特地離開神書,前來迎接這三個“小傢伙”,卻是來給他們當導遊的。
在蕭笑看來,這簡直是他活這麼多年以來,最倒黴,最無趣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