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終究還是來得太遲了。
一步遲,步步遲。
當他終於與一衆聖者從光明聖廟趕到阿房宮的時候,神書早就已經被毀了,衣威泊也離開了,甚至就連燕北也不辭而別。
他只見到了修羅和寧青冰。
見到寧青冰還活着,蘇文不禁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一把將其狠狠地抱入了懷中。
“你沒事就好。”
修羅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但看着寧青冰那祈求的目光,始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暗暗嘆了一口氣。
良久之後,蘇文如劫後餘生般看着寧青冰,面帶歉然地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寧青冰搖搖頭:“不晚。”
還能見到你最後一面,又怎麼會晚呢?
蘇文笑了笑,卻還是不能徹底放下心來,看着寧青冰身上的傷痕,開口道:“一會兒還是讓醫聖大人給你看看,可不能大意。”
聞言,修羅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問道:“醫聖還活着?”
蘇文點點頭,一把將寧青冰拉到了張仲景的身前,恭聲道:“先生,勞煩您給她看看,以防萬一。”
此時的張仲景正在救治一名傷患,而其餘聖者則早就全都趕到神書的殘骸處了,又哪裡有時間來顧及這些人的生死?
對他們來說,神書的崩碎纔是大事!
對張仲景這般醫道宗師來說,即便如今文位盡失,但也仍舊看出了寧青冰體內暗藏劇毒。他正欲開口,卻聽得寧青冰搶先一步說道:“先生。這裡人太多了,能不能與我前往旁邊的小舍中?”
蘇文一愣。隨即猜想或許寧青冰受傷的部位有些敏感,頓時點點頭道:“先生,拜託了。”
在醫者的眼中,所有的病患都是一視同仁的,但眼前他手中的這位傷者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反倒是寧青冰的身上纔有大問題,所以他依言站起身來,應道:“好。”
片刻後,寧青冰帶着張仲景來到了聖宮中所剩無幾的一間完好的小屋中。至於蘇文則留在了門外。
“這小妮子,什麼時候學會害羞了。”蘇文笑着搖搖頭,最後還是應了寧青冰的請求,沒有進屋。
所以他並不知道,當張仲景在給寧青冰把完脈後,第一個問的問題是:“中毒時間有多久了?”
寧青冰心中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如實答道:“大約一刻鐘左右。”
但很快,她最後的希望,便破滅了。
因爲她看到了張仲景皺緊的眉頭。
於是她笑了笑。釋然道:“先生,沒關係的,我想知道我還能活多久。”
張仲景嘆了一口氣,有些愧疚地說道:“如果老夫文位尚在。或許還能試一試,但現在你的情況……”
“對你下毒之人是我的老師,所以我非常瞭解。在他的手中,越是慢性的毒。便越是可怕,此毒雖然不如璀璨。但你文位太低,而且在中毒後的第一時間也沒有用才氣抵禦,所以現在已經晚了。”
寧青冰沒有說話,也沒有面露絕望之色,她只是安靜地看着張仲景,一言不發。
於是張仲景說出了她等待多時的那個答案。
“最多,還有一天吧……”
說完,張仲景站起身來,誠懇地向寧青冰鞠了一躬,代表了他的歉意,也代表了他的無奈。
這個時候的他,並不是所謂的醫聖,而只是一個大夫。
但令張仲景沒有想到的是,寧青冰直接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我想求您一件事……”
片刻之後,蘇文身後的木門終於再一次打開了,寧青冰笑着走了出來,對蘇文說道:“先生說了,我的傷沒什麼大礙,修養幾天就好了。”
聞言,蘇文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卻聽得張仲景囑咐道:“這兩天,你還是多陪陪她吧,病人的心情也會影響傷勢的恢復的。”
蘇文尷尬地點點頭,以爲張仲景看出了自己與寧青冰的關係,訕笑道:“那是自然。”
話雖這麼說,但實際上,蘇文心裡面也非常明白,接下來的兩天,恐怕自己會非常忙碌,因爲今夜所發生的意外,幾乎已經毀滅了整個文道世界,作爲人族聖才,在這個時候,需要他站出來。
一邊是人族大任,一邊是兒女私情。
他能怎麼選呢?
比如說此刻,幾位聖者就已經來到了蘇文的身前,從他們臉上的神色來看,情況絕不樂觀。
“怎麼樣?”
蘇文的文海本就如大海般浩瀚,所以他對於外界才氣的枯竭沒有太過深刻的體會,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即便他們是聖階。
就連陸羽這般平日喜歡嬉笑怒罵之人,此時也顯得有些沉默。
良久之後,才沉聲道:“神書已經徹底沒了,至此之後,便再無文途聖道了。”
花雕、大祭司和衣威泊三位魔族頂尖強者的聯手攻擊,將神書摧毀得非常徹底,甚至連一塊碎石都沒有,而是全部變成了粉塵,讓衆聖甚至感覺不到半點才氣波動。
得到一衆聖者的親承,蘇文這才知道事態究竟嚴重到了什麼地步。
“那現在需要我做什麼?”
這一次,陸羽沒有說話,而是帝師開口道:“現在最要緊的,便是穩定人心!”
帝師的眼睛雖然瞎了,但他的心不瞎。
雖然在半年之前,他曾於葬花嶺將蘇文污衊爲魔族奸細,但此一時彼一時,且不說先前在光明聖廟的時候,是蘇文尋到了張仲景及時趕到,挽救了在場很多聖者的性命,就說現如今的局勢,讓他必須放下個人的成見,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共御外族!
尤其當這個人是蘇文的時候!
以現在蘇文的聲望,是絕對有資格與滄瀾皇平起平坐的,而此時此刻,便需要他們站出來,給人類全族一個信心。
但具體該怎麼做,卻是個大問題,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起跟來的旬塵,卻從人羣中走了出來。
“即刻召開論文大會!”
早在蘇文離開光明聖廟的時候,就已經將沐夕和唐吉等人從黃鶴樓中放出來了,而他們也跟隨着衆聖來到了阿房宮,只是蘇文卻並沒有發現,此時旬塵的臉色似乎帶着一絲不健康的紅暈。
就像是抹了一層厚厚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