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劉長遠覺得不可能,就連那些看熱鬧的民衆也都以爲自己如同做夢一般,尋常畫作,即便是再過活靈活現的傳世之畫,也絕不可能會真的動起來!
秋葉聞聲,也有些錯愕地回過頭去,看向身前尚未被填滿的畫布。
然而在她的眼中,這幅畫還是跟之前一模一樣,是那麼的平凡普通,根本沒有任何讓人驚歎之處,見狀,秋葉眼底不禁劃過了一絲疑惑。
無奈之下,秋葉只能硬着頭皮,繼續着墨在畫布上繼續下筆。
片刻後,山間的翠竹,空中的輕雁,以及大河上游顛簸不定的小舟,均栩栩如生地在畫中浮現出來。
在其他人的感知世界裡,畫中翠竹有色,雁行留痕,小舟的搖擺飄蕩也令人揪心不已。
畫中的一切,都讓衆人如臨其境。
是爲,下筆有神!
蘇文在見到這一幕後,也在心中嘖嘖稱奇,他當然知道,這並不是秋葉的畫功有多麼神奇,而是那幻靈筆在作怪。
當日在鬼望坡,幻靈筆曾經展現出不俗的幻術力量,險些將蘇文困死其中,雖然此時離開了吱吱的懷抱,無法大規模施展幻象,但僅僅在一方畫布上做些手腳,還不是信手拈來?
暫時作爲幻靈筆主人的秋葉自不會受其影響,可其他人所感受的畫布上的山河壯闊,均是幻象而已。
又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秋葉的這幅《山河圖》終於完成。
而與此同時,幻靈筆也已經將圖中的所有景物銜接無暇,所有人看着這幅畫,便如同墜入到了一個真實的世界之中,時而化作山間的旅人感受林間的靜謐,時而乘御一葉扁舟於水中激盪,體會激流勇進般的驚心動魄,時而又置身於天空之上,俯瞰山河遼闊,與野雁共遊天際,好不自在逍遙!
此情此景,如夢似幻,竟令人不願醒來。
而作爲主考官的劉長遠三人,則已經完全傻了,此時的他們並無激發體內才氣傍身,自然是無法看出畫中真意的,所以內心才越發震撼。
“這……這不可能……”劉長遠的口中一直重複着這句話,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畫布,無法離開。
蘇文見狀,暗暗一笑,隨即在心中默唸了一聲,下一刻,所有人眼前一花,重新回到了真實的世界中。
幻靈筆早已認蘇文爲主,所以即便落入秋葉手中,也依然能與蘇文心意相通。
這便是文寶的神奇之處!
剛一回過神來,康德便已經急不可耐地衝上了舞臺,絲毫不顧形象地跑至秋葉身前,近距離地探查着那畫布之上的山河之色,滿臉都是驚疑不定之色。
可惜,此時幻靈筆已經收斂了幻術,更將自身才氣收斂殆盡,任康德把那畫布看出個花兒來也無法得其所以然。
“你是怎麼辦到的!”久看無果之下,康德心急地朝秋葉問道。
秋葉此時還一頭霧水,並不知道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會讓以爲御書大人如此失態,但她知道這一切定然都是因爲蘇文給她的墨筆所產生的變化。
似做無意地縮了縮手,秋葉不着痕跡地把幻靈筆往袖中帶了幾寸,這才笑着對康德行禮道:“大人,恕秋葉不能告知。”
蘇文在臺下聽得苦笑搖頭,這個傻姑娘,竟然到了這種時候還想着保護他。
其實在蘇文將幻靈筆交到秋葉手中的時候,便考慮到這件文寶會暴露的風險,不過想來這對於最終的結果並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連運氣都算實力的一部分,難道文寶就不算了?
笑話!
只是這樣一來,恐怕會引起一些後續的麻煩,畢竟眼紅者殺人奪寶可不是新鮮事,如今秋葉主動替蘇文遮掩下來,倒是不必多憂了。
康德聽得秋葉的回答,雖然心如貓撓,也不好意思以堂堂御書的身份仗勢欺人,只好惺惺作罷,一步三回頭地走回到評審席中。
場外圍觀之人早就已經不住驚歎起來,更有甚者,甚至開始哭着喊着希望秋葉收其爲徒,教授那神乎其神的畫術了。對於這一切,秋葉臉上始終洋溢着不卑不亢的微笑,只是淡淡地看向三位主考官。
夏豪覺得喉嚨有些發乾,他輕咳了一聲,這纔有些猶豫不決地問道:“我想問一下秋葉姑娘,此畫在成畫之後,是否還能顯現其之前那般奇妙之處?”
不得不說,夏豪雖然今天的任務是前來打壓柳嫣閣的,但是畢竟身爲州府守備軍參將,文位及侍讀,是真的有幾分真才實學的,這一個簡單的發問,便立刻問到了關鍵之處。
秋葉微微低頭,似作思考的模樣,餘光卻飄向了旁處。
在那裡,蘇文緩緩搖了搖頭。
下一刻,秋葉重新擡頭,略帶遺憾地回答道:“回大人,不能。”
得到了秋葉的答案,夏豪彷彿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回頭與剛剛回過神來的劉長遠對了一下眼神。
這一次,夏豪甚至沒有裝模作樣地去詢問康德的意見,便開口道:“既然如此,此話雖然在創作之時展現出瞭如鬼斧神工般的奇妙之處,但成作之後,卻略顯平凡,綜合考慮之下,我們認爲此畫可列次席!”
說完,夏豪的眼光也如同之前的秋葉般飄離開來,而且似乎也是看向了蘇文所在的方向。
蘇文撇了撇嘴,對於這個結果,要說夏豪不存私心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真的不好反駁什麼,畢竟評價一幅畫的優良,終歸還是要看成作,中間的作畫過程並不能代表什麼。
夏豪的這番評價,倒也算是比較中肯了,他能將這幅《山河圖》僅列於白菲兒的《春花秋月》之後,已是不易。
這也是先前夏豪那個問題的真正目的。
若是這《山河圖》在之後還能保持如真似幻的觀感,那奪得本輪榜首自是毫無爭議,但若是不能,那麼就有文章可做了!
而蘇文對此倒不是太過在意,秋葉能夠憑此畫獲得次席,拿到三分,已經是足夠了。
他當然記得,當初在林花居中的時候,秋葉曾經對他說過,很有自信在最後的才藝環節拿得頭名,那麼迄今爲止,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便看秋葉自己了。
隨着秋葉再度行禮退回,夏豪便當即宣佈起第二輪的結果來。
事實上,本輪的排名如何已經沒有了懸念,夏豪此舉更像是照本宣科,走個過場而已。
“經過最終裁定,本輪評分,金鳳樓白菲兒姑娘位列榜首,獲得四分,柳嫣閣的秋葉姑娘列次席,可得三分,萬花樓的水仙姑娘位居第三,記兩分,羣芳院的霓裳姑娘因放棄比試自動落入榜末,只拿一分。”
兩輪戰罷,此屆花魁大賽的戰局已經越發清晰起來,並且發生了兩件有趣的事情。
首先便是迄今四大樓的花魁當中,竟然分別兩兩同分,實乃難得的巧合。其中秋葉與白菲兒各自拿了一個榜首一個次席,共計七分;而霓裳與水仙則是各自拿了一個第三和榜末,故只有可憐的三分。
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則還是花魁大賽舉辦至今第一次出現。
那便是雖然大賽尚還有一輪才結束,但是實際上此刻霓裳和水仙都已經被提前淘汰了!兩位花魁在最終輪前被同時提前淘汰,這還真是花魁大賽自開創至今第一奇景!
不得不說,霓裳和水仙實在是有些倒黴,不僅遇到了白菲兒這樣受到主場和評審雙倍優待之人,更是遇到了有蘇文力保的秋葉。
恨與天才當逢同時,或許便是這個意思。
霓裳在第二輪抽籤的時候,就已經重新擺正了心態,將自己再次定位到了綠葉的位置上,所以這樣的結果對她倒是可以預期的。
只是水仙就有些可憐了。
好不容易從第一輪失利的陰影中恢復過來,便連遭打擊,再度在第二輪再受重創,那眼中的空洞之色,距離大賽開始前如凌波仙子般的優雅恬淡,已經相去甚遠了。若是不及時加以心理疏導,恐怕這位萬花樓的當家花魁便要就此自暴自棄了。
成王敗寇,即便是在一個小小的花魁大賽中,同樣體現得淋漓盡致。
然而,衆人還來不及感慨,第三輪比試便已經宣告開始了,只是到了這個時候,已經變成了白菲兒與秋葉的兩人之爭了。
這一輪,兩人誰的排名高,誰便是徽州府未來三年中的第一花魁!
第三輪的比試較之剛纔,最大的不同之處,便是除了上場花魁之外,其餘人需得在臺下等候。
這也是爲了將舞臺全部留給上場之人,使其能夠盡情發揮自己的才藝。
白菲兒作爲第一個出場的花魁,此時也終於感到了一些緊張與壓力,不僅僅是因爲這最後一戰關乎最終的冠軍歸屬,也不僅僅是因爲她在之前也同樣被秋葉的詞作、畫作所震撼,更主要的原因在於,白菲兒對於自己能否戰勝秋葉的殺手鐗,也有些底氣不足。
四大花魁,除了霓裳沒有十分突出的才學之外,其餘三人皆各有所長,比如在正常情況下,水仙的詩詞應該是最好的,白菲兒的畫道冠絕羣芳,而秋葉最強的,便在於她的才藝。
否則秋葉也不會在林花居內向蘇文誇下海口。
如無意外的話,就算白菲兒準備再過充分,秋葉也不可能在最後一輪落敗。
但偏偏,今天正是一個意外頻發的日子。
還不待白菲兒展現自己的才藝,蘇文便發現秋葉突然從舞臺一側匆匆行來,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林姨,巧兒姐怎麼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