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是未知的,亦是不可見的,至少對於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甚至無法想象,如果聖天賦予了一個人預見未來的能力,那將是多大的榮光。
在整座聖言大陸數萬年的光景中,只有淺夏一個人做到了。
即便她無法看到完整的畫面,只能捕捉到一些非常隱晦,甚至可能毫無意義的碎片。
剩下的,要靠她自己去理解、領悟,以及推演。
幸運的是,在那浩瀚如星海般的未來碎片中,淺夏清晰地看到了今日衣威泊的狼狽,也看到了他臉上的絕望。
當未來被看到的時候,便已經改變了。
不論這種改變是好還是壞。
所以今夜淺夏攜座下兩大聖獸來了,只是她需要面對的敵人,比預想中多了一個。
她看不到蘇文。
所以她不知道原來蘇文也是導致衣威泊如此狼狽的原因之一。
但這沒有關係,蘇文的強大在於他的潛力,在於他那數之不清的底牌,可就算他傾盡全力,也始終不是聖階的對手。
而睚眥和蒲牢,是聖階。
更別說如今守在衣威泊身前的還有一位花雕。
那將是蘇文永遠也無法逾越的天蟄。
場中真正能對衣威泊造成威脅的,其實只有唐吉。
可唐吉的吞噬之力來自魔族四大聖獸之一的饕餮,而且今日之唐吉尚且不如饕餮全盛之時,此番面對同樣位列四大聖獸的睚眥和蒲牢,以一敵二,唐吉根本沒有半點勝算。
淺夏沒有算到蘇文會來,但她依舊沒有失算。
便在蘇文以才氣劍意搶攻而上的時候,花雕手中戰旗狠戾一揮。便率先迎了上去,想要擊殺蘇文,這恐怕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與此同時。蒲牢和睚眥根本沒有看蘇文一眼,而是一齊向唐吉撲殺而去。它們要將唐吉撕成碎片,以報饕餮身死之血仇。
淺夏沒有阻止這一切,也沒有做出其他的舉動,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這一切,目色恬靜。
這當中自然有着她本身就無法戰鬥的原因,但更主要的,還是沒這個必要。
大局已定。
蘇文要死,唐吉要死。而衣威泊,則至少還能活四十九天。
這場戰鬥是長青大峽谷之戰的延續,而這一戰,註定將以魔族的勝利而告終。
等那些人族聖階趕到之時,場中只會留下蘇文和唐吉的屍體。
結局已定了嗎?
不管其他人是怎麼想的,也不管淺夏又從未來的碎片中看到了什麼,至少蘇文不這麼認爲。
因爲他擁有淺夏無法預知的一筆財富。
所以他可以搏一搏。
但在這之前,蘇文的劍是最先動的。
於是在花雕的眼前,彷彿升起了一輪黑色的圓月,月影綽綽。甚至將天色也掩得黯淡無光,隨即,這輪黑月向着他手中的旗杆狠狠地墜下。月輝與空氣的摩擦彷彿綻放出了陣陣火光,那喑啞之聲,就像是烏鴉的啼鳴。
“月落烏啼霜滿天!”
出人意料的是,蘇文使出的並不是世人所熟知的捨身劍,也不是他在天棄山一役與田宇共同激發的天衣無縫,而是他的原創劍法——楓橋夜泊。
花雕沒有見過這樣的劍法,但他以不變應萬變,直接以旗杆爲寒槍,向着黑月的中心刺了上去。
“鐺!”
震耳欲聾的金石之音轟然炸開。緊接着,令花雕心頭微寒的一幕發生了。
蘇文的劍輕而易舉地將他手中的旗杆從中劈開。順勢而下!
這不是因爲蘇文的劍法有多強,而是因爲他手中所握的。乃是當世第一神劍,忘川!
凡世何物不可斬?
見狀,花雕非常果斷地將手中殘旗向上一撩,口中發出一聲厲嘯,猛地自掌間揮出了一道無比渾厚的魔氣。
蘇文手中的劍很鋒利,但他本身的實力卻遠不及劍聖斷嶽,所以花雕手中的這一縷魔氣傷不到忘川,卻足以將蘇文燒成灰燼!
一力降十會!
面對花雕如此蠻不講理的實力壓制,蘇文最好的辦法只有回劍護身,但他並沒有這麼做,而是握緊了手中的一隻茶壺。
那同樣是來自魔君屠生的饋贈之一。
不過,還不等蘇文出手,一件令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卻率先發生了。
在他的身前,突然出現了一篇戰帖。
那不是他寫的,但其中卻帶着親近之意,在出現的剎那間,就已經幫他攔住了花雕近在咫尺的殺機。
這篇戰帖蘇文也會,而且使用過很多次,卻怎麼也想不通,此刻是如何不寫自現的?
而對於花雕來說,也因爲這篇戰帖的出現,身形發生了短暫的停滯。
他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足以令他熱淚盈眶的氣息。
“惜花頓首:戰亂之極,先兵再離荼毒,追惟酷甚,號慕摧絕,痛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
這是魔將惜花的《祭戰帖》!
與此同時,一道虛影於蘇文身後悄然而現,一聲輕嘆響徹於天地之內。
“我好累……”
蘇文不知道這道聲音是誰發出的,也沒有回頭去看那道虛影是什麼模樣,他甚至沒有時間去做出最恰當的猜想,因爲此時是他最好的機會。
面對着呆若木雞般的花雕,蘇文的身形急掠而下,幾乎是在眨眼間便越過了花雕的阻礙,來到了衣威泊的身前。
然後他舉起了手中的忘川。
這樣的變化發生得太過突然,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好在花雕並沒有在那道虛影的身上耽擱太長的時間,因爲他牢記着自己的使命,所以他強迫着自己狠下心來,轉過頭,又一次揚起手中的殘旗向蘇文而去。
睚眥和蒲牢也在瞬時間回守而至,爲此甚至放棄了即將到了嘴邊的唐吉,因爲保護衣威泊是淺夏給它們下達的第一命令。
但令所有人又一次意外的是,蘇文手中的忘川並沒有刺向衣威泊。
因爲此時的衣威泊即便傷得再重,也尚有一戰之力,蘇文的時間來不及,他甚至已經聽到了花雕回身揮旗的獵獵風聲,嗅到了睚眥和蒲牢利齒間的血味。
在這個最至關重要的時刻,蘇文以一種誰也想象不到的隱忍和決斷,放棄了自己一開始的目標!
相比起衣威泊,蘇文有一個更容易斬殺,也更有理由斬殺的對象。
淺夏!
失去了聖獸庇護的魔族聖女,簡直就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在等着蘇文的劍鋒落下!
她即便再怎麼能預知未來,又哪裡能預見到自己的死亡?
蘇文手中的忘川已經來到了淺夏的身前一尺,這是他最喜歡的出劍距離,所以這一次,他選擇了燕北的捨身劍!
與此同時,花雕的旗杆也已經來到了蘇文的身後,睚眥的利齒距離他的脖頸只剩下了兩個拳頭的距離。
是同歸於盡,還是生死之隔?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蘇文忘了一件事情。
淺夏的身邊,並不是一個人都沒有。
就算睚眥、蒲牢、花雕全都離開了她的四周,但有一個人,從出現至今,一直都堅定地護在了她的身邊。
一朵潔白的雪蓮突然盛開在了蘇文的劍鋒之前,帶着磅礴聖意,幫淺夏擋下了這必死的一擊。
使蘇文徹底失去了一劍斬殺魔族聖女的最好機會。
與此同時,淺夏也忘了一件事情。
她於未來碎片中看不到的人,除了場間的蘇文和沈木之外,除了早已離開這個世界的魔君屠生之外,其實還有一個人。
他早就來了,只是始終不曾現身。
直到此時,直到花雕手中的旗杆即將洞穿蘇文後心的那一瞬間,直到睚眥的利齒即將刺破蘇文脖頸的這一刻。
一道無比燦爛的紫金聖輝,攜永恆不朽之意,輕輕覆蓋在了蘇文的身上,哪怕是當今雲後親自出手,也休想撼動其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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