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

好不容易纔同探春會和,黛玉看得出來探春已經在商場裡等了一會兒了,她見黛玉過來,臉上還掛着汗珠,忙問:“林姐姐你怎麼過來的?”

黛玉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同學送我坐公交車過來的。”

“哎呀!”探春頓時有些懊悔,“我倒是忘記了你不認得路,很該打車過去接你纔是。”

黛玉對她這小小的不周全也並不在意,兩人找了家甜品店,進去吃了頓下午茶,才結伴打車往榮國大廈去了。

去看完學校,提前來帝都的主要任務完成,黛玉又閒了下來。沒過兩天,探春她們又一臉興奮地拉黛玉出去玩。

“我聽太太說,大姐的服裝Show臨時把日子提前了,改在三天後開。明天彩排,咱們也可以過去看看呢!”

“真的?”惜春顯然對這件事很感興趣,“那可太好了!那度假村兩年前就計劃着蓋,我只大致看過一眼平面圖,具體建成後的樣子還未見過呢!”

“誰說不是?”連迎春都積極地插話進來,“我也一直想着進去看看,好不容易這次二嬸鬆了口風,雖說只提前兩天,也足夠了。”

賈家開發的這座度假村,黛玉也不是第一次聽人說起了,不說別人,就是寶玉都提過不只一次了。據黛玉所知,這塊地也在京郊,距離家宅所在的小區也並不太遠。這塊地還是賈家早年間拿下來的,一直沒有規劃好用處,在手裡擱置了幾年,直到鳳姐執掌榮國集團之後,才決定開發成一座中式園林風格的度假村。

爲了開發好這座度假村,賈家也是不惜人力物力,甚至還請來了當代著名園林設計大家山子野先生親自操刀設計圖稿。其中山水樹木,一草一石,不少都是說得出來歷的東西。後來元春留學歸來,王夫人同賈母商議之後,又決定把元春的設計首秀放在自家的度假村裡,同時也算是這座度假村開業的盛典。原本定下的日子是在月底,不知爲何卻突然決定提前了將近十天時間。

既然姐妹們都說想去,黛玉也不好掃了大家的興致,順着大家的意思答應下來,又眨着眼睛好奇地問:“我以前也聽人說過,辦服裝Show前前後後要準備好多東西呢,這次大表姐的Show竟然還提前了,那佈置場地這些還來不來得及呀?”

“這些都不用擔心。”探春笑着說,語氣中不自覺地帶着幾分羨慕,“大姐姐這場Show的場地、流程都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不過這兩日再加緊裝飾佈置一下,讓模特們過來彩排兩回就夠了。不要說改在三天後,就算改在明天,除了要考慮客人們時間安排上的事之外,也就沒有別的需要多慮的了。”

聽到這話,黛玉也不禁咂舌,就不說場地,走秀需要的那些模特、還有其餘工作人員,也不可能一個月只接這一樁生意,其他的時間都空閒下來等着賈家這邊的召喚。若是這邊把辦Show的日期提前,但是他們當天又有別的工作,撞期了可怎麼辦?可是聽探春的意思,這些事情倒是完全不用擔心的,好似篤定只要賈家這邊有需要,他們就能隨傳隨到一樣。這簡單的一個自信的態度,背後所隱含的權勢和富貴,卻讓人不能小覷。

姐妹幾人商量好,到了晚上同賈母還有王夫人一提,兩位長輩也都沒有澆小輩冷水的意思,只是囑咐她們,“你們大姐忙的是正事呢,你們過去看看可以,可千萬別打擾到她。到時候也被亂逛……等這事完了之後,有的是時間給你們進去逛呢。”

這個時候,自然是年紀居長的迎春出來說話最爲合適,她淺笑着開口,“二嬸儘管放心,我們不會給大姐添麻煩的。”

王夫人又有些遺憾地嘆了一句,“可惜寶釵明天有事不能同你們一起過去,不然有她在,我倒是更放心些。”

就算寶釵做事確實成熟穩重,但是這話讓幾位寶釵的同輩人聽起來就沒有那麼順耳了。迎春向來不在意這些,惜春年紀小,本就是被姐姐們照顧的年紀,也沒有什麼在意的餘地,但是探春的臉色卻瞬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反而是黛玉,原本就沒把自己當賈家人,也沒有打算在賈家常住,所以王夫人說什麼話她都可以置之一笑,並不放在心上。況且,就算她年紀尚小,賈敏和林如海都很少會把長輩之間的恩怨說給她聽,但是她還是能隱約感覺到一點,自己的母親賈敏同這位二舅母之間的關係,怕是不會太好。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賈敏才很少回孃家。

有些事,並不是沒有人說就不能看出端倪了,關鍵還是願不願意細心觀察而已。

“寶姐姐明天不能和我們一起過去,我們也很失望呢!但是寶姐姐說公司裡的事忙,也只能遺憾了。幸好寶姐姐說等到了大姐真正辦Show那天她一定會過去,我想這樣大的事,寶姐姐也一定很爲大姐高興。”惜春雖然平時因爲年紀小所以不怎麼在大人面前說話,但是此時一開口,幾句話卻說得很有水平。不僅解釋了寶釵明天不去的原因,最主要的還是向王夫人暗示了她們並沒有排擠寶釵,而是原本就打算一起過去,但是卻被寶釵以“公司有事”爲理由給拒絕了。

王夫人聽了之後抿抿脣,也不再提寶釵了,“只你們幾個明天怎麼過去?不如我叫周瑞明天送你們過去好了。”

就算王夫人不說,姐妹幾個也正打算跟她提車的事情。現在王夫人搶先開口,當然也就顧不得別的,表達過感激之後就接受了這番體貼的安排。

既然第二天出遊的事就這樣定了下來,姐妹們自然也就顧不得王夫人之前那幾句意在言外的話,很快就又湊在一堆有說有笑起來。

就連邢夫人見了都笑着說:“養女兒也不過就是這樣了,看着她們開開心心的,別的還求什麼呢!”她對迎春不見得有幾分真心,對其餘幾個女孩兒更是隻有面子情,此時說起來,倒像是幾姐妹因爲她才這樣開心一般。

王夫人嘲諷地勾了勾嘴角,賈母也懶得同邢夫人計較,一轉頭卻看到李紈在一邊孤獨地坐着,兩隻眼睛盯着手機屏幕,不知道在看些什麼,也不參與到大家的談話之中,看起來有些落寞。

賈母不知是不是被剛剛邢夫人的話勾動了情腸,她想到自己早逝的長孫,想到李紈這些年一個人帶着孩子,雖說衣食不愁,但是與“開開心心”這幾個字,怕是不佔半點關係了。她驀地開口,“珠兒家的,不如明天你帶着她們姐妹過去,也順道逛逛,比整天悶在家裡強多了。”

聽到這話,不光李紈沒想到自己會被賈母點名,就連邢夫人、王夫人、還有幾位姐妹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放到了李紈的身上。

黛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差了,她總覺得李紈似乎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之後才勉強撐起了一臉笑意,說:“奶奶,明天蘭兒參加的學校夏令營就結束了,我要去接他,怕是不能同妹妹們一起出去玩了。”

李紈的獨生子賈蘭今年已經準備上六年級了,學校趁着暑假的機會安排了一次出國學習的夏令營活動,雖說價格不菲,但是身爲賈家的子孫,賈蘭自然不會在錢財的問題上發愁。兒子想去,李紈答應得也痛快,卻並不代表她不擔心想念兒子。明天賈蘭回家,她自然要抓緊見到兒子安然無恙才能放心下來。

只可惜,她視如生命一般的兒子,在賈家卻只有她一個人關心。

她輕輕咬了一下下脣,不再說話。

賈母好似這時纔想起自己這位玄孫,她並不以自己忘記了玄孫歸家的時間而感到羞愧或是自責,而是自然而然地笑道:“既然蘭兒明天回來,那就更好!我讓他們明天晚上準備幾個蘭兒愛吃的菜,明天晚上咱們好好熱鬧熱鬧。”她目光一轉,又看向王夫人,“你和元春說一聲,明天晚上要是沒有別的事,就跟她妹妹們一起回家吃晚飯。”

“一定通知她。”王夫人矜持地笑道,“但是您也知道,她如今同那位……走得近,說不準明天晚上就有約會呢。”

“哦,如果有約會,那就不必回來了。”雖然王夫人沒有言明同元春走得近又可能約會的人是誰,但是賈母卻像是心中早已有數,她連忙改口,嘴角掛上了絲絲縷縷神秘的笑意,“不過,不是我這做祖母的催她,若是她那天能帶着那人一道回家吃飯,我這心啊纔算是真能放下來咯!”

王夫人原本臉上笑意很濃,但是聽了這話,卻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她輕咳了一聲,掃了一眼滿臉好奇之色的幾位小輩,才略帶深意地說道:“您就放心吧……”

聽着這兩位長輩雲山霧繞的對話,黛玉也不禁有些好奇她們提到的這人的真實身份。她目光在幾位長輩身上掠過,在邢夫人身上輕輕一頓:自己的這位大舅母顯然對這人的身份也是一無所知,她甚至比幾位小輩更加好奇這個消息,只可惜,無論是賈母還是王夫人,都不肯明白地告訴她這人是誰。

還好,邢夫人還不會魯莽地直接問出來。

賈母臉上笑意不減,她看着王夫人,好似從來沒有對自己這位兒媳這樣滿意過,“那就好,那我就等着她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