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晚飯當然很是豐盛,在黛玉看來,都已經不像是家常菜色了。

以前在家裡,往往保姆阿姨準備好晚飯要用的材料之後就下班回家了,晚飯是賈敏親手做的,三口人不過一鍋米飯、兩素一葷三道菜,有時有湯,也是賈敏特意學的粵式靚湯,在燉鍋裡煲一個下午,味道比外面飯館裡做的要好十倍。

而賈家的菜,更像是飯館中的菜色,味道雖然不差,但是更看重色相,像是一桌宴席,總感覺缺了幾分樸實的家常味道。席間,探春又問黛玉喝什麼飲料,黛玉卻不過,只好隨便選了橙汁。

其實林如海從黛玉小的時候開始教她養生之道,其中一點就是吃飯的時候不要喝飲料,說是長此以往怕會敗壞了胃口。黛玉向來聽爸媽的話,吃飯時一直沒有喝飲料的習慣。但是此時到人家做客,也少不了入鄉隨俗,把自己往常的生活習慣漸漸改了。

這頓飯吃了約有一個小時,衆人才散席,只把滿桌的碟盞碗筷留給保姆收拾。黛玉以前習慣了吃完飯就隨手把自己的碗筷拿到廚房擺到洗碗機裡,現在也不好刻意去放碗筷,隨着大流穿過門廳走到另一間小客廳裡。這間屋子看上去纔是賈母日常起居的屋子,佈置得舒適溫馨了不少,邢、王二位夫人及李紈、鳳姐也都告辭離去,只剩賈母帶着幾個孫女、外孫女圍坐在一起聊天。

賈母又問黛玉:“高三的時候學習緊不緊張?聽說你考上了帝都大學,我們都很爲你高興,只怕你爸媽把你拘束得緊了。”

“爸媽從來不拘着我念書的。”黛玉忙爲爸媽解釋,“反而還常勸我不要整天只顧着學習,多和朋友同學出去玩呢。”又問幾位姐妹,“平日唸書辛不辛苦?”

“她們有什麼辛苦的?”賈母失笑,又指着惜春,“你若有空,提點提點你小妹妹也好,她雖是藝術生,成績不需要太好,但是我們這樣的人家,分數太低了說出去也不好聽。”

這對黛玉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是幫着總結些知識點或是考試套路罷了,惜春既然是藝術生,想來也是學的文科,大不了讓賈敏過來的時候把她以前的筆記帶來。姑蘇和帝都雖然試卷不同,但是用的是同一套教材,知識點總歸差別不會太大。“這是應該的,回來我讓我媽把我高三複習時的筆記拿來,就送給四妹妹就好了。”

惜春聽了也拍手笑:“那就謝謝林姐姐了。”

幾人正說着,門廳方向又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還有腳步聲響,鴛鴦過來給姑娘們送切好的小點心還有水果茶,往外扒頭看了一眼,回頭笑着說:“是寶玉回來了。”

聽到是寶玉,黛玉更有些好奇。他這一年來火遍大江南北,據說就連皇室中的公主也不乏他的粉絲,黛玉雖然這一年多都在轉註高考,但是也偶然能在電視上、或是別的地方見到這位表哥。比起賈家的其他人來,她對這位表哥說不上陌生,卻也是第一次得見真人。

正想着,一位身穿休閒裝的年輕男子已經出現在了門口,衣着並不華麗,但是普通的白襯衫穿在他身上彷彿都平添了一股富貴氣。他看起來比電視上、或是平面海報上要鮮活一些,並且很奇怪的,黛玉莫名覺得,自己對這個人似乎非常熟悉。

這種感覺,是平時在別處看到他的時候從來沒有感受到的。

“奶奶。”寶玉扒着頭和賈母打了聲招呼,賈母笑了笑,“你既然回來了就先去和你媽打聲招呼,等下再過來吧。”

寶玉“哦”地答應一聲,轉身先沿着樓梯上樓去了。不到片刻又傳來他下樓的聲音,以及隨後的關門聲。黛玉只晃神了一下,他就出去了,連招呼都沒打上。

黛玉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又陪着賈母說了十幾分鍾話,外面又傳來門聲,是寶玉回來了,身上已經換了一身青綠色的格子睡衣,神色間不比電視上精神,多了幾分慵懶。

賈母見寶玉這身打扮,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捨不得斥責,“家裡還有客人,你倒好,已經換上睡衣了,成什麼樣子!”

這樣的訓斥寶玉日常聽得多了,並不當回事。他一進門就見到客廳裡坐了位以前沒見過的小姑娘,家裡的事他多少知道些,早就猜到是姑姑賈敏女兒,此時忙纏着賈母給他介紹客人,連帶轉移話題。

對着這個寶貝孫子,賈母總也沒有什麼脾氣,指着黛玉介紹,“這是你姑姑家的女兒,今年考到帝都上大學,暫時就住在咱們家裡。”

寶玉和黛玉打過招呼,這才仔細觀察這位新來的表妹,“這位妹妹我看着眼熟得很!是不是以前到家裡來過?”

“來過你也不在!”賈母笑着回了一句,黛玉和三春也都笑了,“二哥平時見那麼多人,怕是有相似的記不清了。”

黛玉有些搞不清楚賈家內部的排行,鳳姐被稱作“璉二嫂子”,那賈璉就應該行二,但是此時聽探春說起來寶玉也是行二……雖然想不明白,但是這些同黛玉也關係不大,她只管默默記下就行了。

“也許吧。”寶玉看起來脾氣很好,被姐妹們笑話了也不生氣,還耐下心來引着黛玉聊天,“妹妹今天過來路上堵車了沒有?”“聽說妹妹考上了帝都大學,選的哪個專業?去看過學校沒有?”

黛玉也都笑着回答了,最後還說:“今天剛來,就直接來姥姥家了,哪能這麼快就去看學校呢。”

寶玉自己也笑了,又想了想,“帝都大學離我們學校也不遠,改天帶着三妹妹去看學校的時候剛好順路,不如就約了一起。”

黛玉想了想,這也沒有什麼好拒絕的,況且寶玉事多,能不能真的抽出空來還不一定,正要答應下來,探春卻搶着說:“就算暑假學校人少,我也不敢跟着二哥出門。”又扭頭去看黛玉,自告奮勇地道:“我前兩天已經拿到駕照了,爸爸說要給我也買輛車,不如林姐姐咱倆自己去看好了。”

說實話,如果探春只是剛拿到駕照的新手,黛玉並不敢真的坐她的車出門。但是第一天見面,不好駁人面子拒絕。她正有些不安,想着誰能岔開這個話題,寶玉就笑着問探春,“你什麼時候去看車?現在離開學也就一個月了,來不來得及啊?”

探春笑着跟寶玉打了兩句嘴仗,總算把局面敷衍過去了。黛玉仔細觀察了一下,寶玉和探春兄妹兩個的關係應該是真的很親密,迎春和惜春不太搭話就看不出來了。賈家不比林家只是三口之家,光黛玉的姥爺賈代善這一房的兒孫就住滿了五棟別墅,更別提還有賈代善的兄弟賈代化留下的一房。這些人湊到一起,光是觀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對於黛玉來說就已經是一項很新奇的體驗了。

她還沉浸在新樂趣中無法自拔,就聽到寶玉點着名字問她,“林妹妹,你要不要去?”

黛玉剛剛沒太注意他們在聊什麼,不禁一怔,“什麼?”

寶玉勾了勾脣角,又笑着給她解釋了一遍,“我明天要去拍一個廣告,三妹妹吵着要去片場看看,我就想着你大概也沒去過片場,要不要過去玩玩?”

“林姐姐,一起過去吧,在現場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人,可好玩了。”探春在一旁起鬨。

黛玉是真的沒見識過拍廣告的現場,初聽到的是候也有些心動,但是看了看一旁的迎春和惜春,又猶豫起來。探春注意到黛玉的神色,又笑着解釋,“二姐向來不喜歡熱鬧,被我拉着去玩了幾次就不願意去了,四妹妹明天要去畫室,也去不了。但是可以早上跟咱們一道過去市裡那邊,也省得家裡的司機再跑一趟了。”

迎春和惜春也都笑着點頭,賈母也在一旁勸說:“你這麼多年纔來一次帝都,總不能一直在家悶着,不如和你哥哥妹妹出去玩玩。寶玉明天要拍的那個廣告我也是知道的,就借的咱家自己公司的場地,你不要擔心,不會不方便的。”

聽說是在賈家自己的公司樓裡拍,黛玉纔有些安心下來。她剛纔就怕拍攝現場人多雜亂,萬一和探春走散了,自己對帝都人生地不熟的,可怎麼回家呢?如果是賈家自己的地盤倒方便了,就算丟了,找人問一聲也不算太麻煩。

黛玉這才答應下來。探春又纏着寶玉問了些拍廣告的事情,時間漸漸晚了,大家才散了。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和李紈住一棟別墅,和寶玉又約了一下明天出門的時間才離開,賈母身體健朗,拄着松鶴延年的柺杖上了樓梯,鴛鴦在後面伸着胳膊虛扶着,防止老人家腳下不利索,黛玉和寶玉又跟在鴛鴦後面。

上了二樓,賈母帶着鴛鴦進了左手邊的大套間,臨近門前又回頭囑咐寶玉,“給你妹妹指指屋子,她就住你旁邊那間。”

寶玉答應一聲,又領着黛玉往前走了幾步。其實這雖然是棟別墅,卻並不太大,二樓面積滿打滿算也就一百五十平米,其實剛一上樓黛玉就看明白了,整個二樓一共三個房間,還有在樓梯右手邊有一個大露臺,除了左手邊的大套間之外,右手和走廊盡頭各有一扇房門,應當是另外兩間房。

果然,寶玉先帶着黛玉走到右手露臺前的那扇門前,推開房門順手打開弔燈,又扭頭看着黛玉,“林妹妹,這就是你的屋子了。”又指了指走廊盡頭的那扇門,“這是我的屋子,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