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在江中泡了五天,被救回又昏睡了兩天的劉妙言此刻幽幽轉醒。
看着陌生的房間,心中一片茫然。
她最後的記憶是自己被西平王府的侍衛撞下了秦江,慌亂之下抱住了一根浮木,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環顧四周,此時已是天黑,房間內的燭火閃着微弱的光,自己躺在一張有着精緻雕花的木牀之上,身上蓋着繡着牡丹花卉的錦被,牀前有一張小桌,有一名丫鬟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來人……”
劉妙言勉強喊了一聲,她的嗓子像被火燎過一樣發出乾乾的聲音,她甚至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
趴在桌子上的丫鬟似乎聽到了聲音,好像還沒睡醒,下意識的朝牀上看了一眼。
她看到劉妙言正雙眼無神的看着她,猛然站起來,向着房間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喊:
“老爺,姑娘醒啦。”
············
劉妙言感覺房間外一陣吵雜,好像有很多人向着這裡趕了過來,她隱約能看到門口火光灼灼,門前映出了很多人影。
門開了。
她想看看,到底是哪位恩公救了她的命。
一名身穿湖藍色長袍的年輕人,快速的向她走來,燭火不夠亮,等她看見那張熟悉的男人臉,突然心頭一震,尖叫的大喊了一聲:
“楊書亮!!!是你!!!”
············
秦江邊上。
於大牛和金虎頭翁兩人騎着馬,沿着奔騰的秦江,一路向南奔馳着。
他們已經沿着秦江連續奔襲了五六日,每日只休息一兩個時辰,足足沿着秦江尋找了近八百里。
多虧了金虎頭翁帶來的兩匹汗血寶馬,如果換別的馬,估計早已累死在路上了。
每次只要秦江周圍有縣城或者村莊,都會去詢問,最近是否有人救到落水的姑娘。
只可惜一直沒有劉妙言的消息。
此時兩人臉上都有了疲憊之色。
金虎頭翁看了一眼身旁的於大牛,只見於大牛滿眼血絲,神情疲憊,眼神中透露出的恐懼神色,讓他看了也於心不忍。
“大牛,前面就是新河縣了,咱們這一路趕了近一千里,如果此處再找不到妙言那丫頭,恐怕……她是凶多吉少了。”金虎頭翁對着於大牛慢慢的說道。
於大牛明顯心神不寧,金虎頭翁說的話只聽到了‘凶多吉少’四字,然後轉過頭,神色慘然的對金虎頭翁說:
“大師伯,這一路找來,我心裡已經明白了。只不過我還想繼續找下去,如果這裡沒有,我準備繼續南下,哪怕找到秦江的入海口,找不到妙言妹子,我......我......”
於大牛說話的口氣有些哽咽,金虎頭翁聽到後,也不再說話,只是微微的嘆了口氣……
············
二十萬人口規模的新河縣放在神州大陸任何地方都不算是小縣城。
縣城離秦江很近,出了城只有不到四里路,而秦江在這一段,也像是溫順的女子一般十分平緩。
縱使暴雨連綿的災年,秦江再是奔騰氾濫,也從沒有肆虐過縣城,只是在河道中,變得湍急而已。
這也讓新河縣擁有了更多的機會,碼頭船舶,商人苦力,青樓酒肆也是一應俱全。
於大牛和金虎頭翁在這天夜裡趕到了新河縣,隨便找了一家客棧住宿。
金虎頭翁已經給於大牛說了,明日仔細在縣城中打聽一番,如若還未找到劉妙言,他要先行去和銀豹頭嫗匯合,畢竟西平王之事還未解決。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二人匆匆吃過早飯,便開始出門尋找,於大牛沿街詢問打探,金虎頭翁去縣衙官府和周邊村落中詢問。
直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找了整整一天的金虎頭翁和於大牛,神色疲憊的匯合在一起。
不用多說話,從二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出結果。
兩人失落的回到客棧,一日未吃飯的兩人要了幾個菜,破天荒的又要了一壺酒,於大牛知道大師伯明日就要回去,而自己要往南繼續尋找劉妙言下落。
這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又想起劉妙言生死不明,心中一片慘然。
新寒中酒敲窗雨,殘香細嫋秋情緒。
兩人也不說話,只是悶頭吃菜喝酒,金虎頭翁看到於大牛樣子,於心不忍,想安慰又不知怎麼勸,便轉移話題的說到:
“從前只聽人說過這新河縣不比一般城邑差,今日一見果然不一般,此時天已黑透,沒想到街上還如此熱鬧。
今日聽說新上任的縣令纔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能治理如此,也是不一般吶。”
於大牛還在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剛剛把酒杯放到自己的嘴脣邊,聽到金虎頭翁說的話,好像想起來什麼一樣,突然神色一震,說道:
“會不會?被他救了???”
············
劉妙言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腦子一片混亂。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被門派的叛徒,自己的大仇人楊書亮救了。
當他看到楊書亮那一刻,情緒一激動,又暈了過去,此時已是第二天清晨。
“姑娘,大夫說你久未進食,既然已經轉醒,得趕緊喝點粥,這樣才能恢復過來。”
那個伺候她的小丫環已把她扶起,讓她靠坐在牀頭。
小丫鬟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菜粥,舀了一勺,細心的吹吹,然後喂到了劉妙言的嘴邊。
劉妙言想到這粥,是自己的大仇人家裡的,心中一陣作嘔,扭過頭不去看她。
“姑娘,你快吃點吧,我們老爺這幾日都快急死了,昨夜見你醒了,不知有多開心,你現在身子虛,要多吃東西才能好。”
小丫環越勸,劉妙言越是不吃。
說了半天,看劉妙言就是不理,小丫環看實在沒有辦法,一跺腳匆匆的又跑了出去。
不一會門開了,楊書亮端着粥碗走了進來。
楊書亮看着劉妙言,眼中有愧疚,有歡喜,還有,深深的情意。
劉妙言看着楊書亮,眼中只有濃濃的仇恨和悲傷。
二人對視了許久,楊書亮先開口了:
“小師妹,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們,但是你剛剛轉醒,還是先吃了這碗粥吧。”
······
“你不吃,可能會落下病根的。”
······
“算我求你了,你就算恨我,但是別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行不行?”
······
楊書亮說了半天,劉妙言就是無動於衷。他想了想,突然臉色一變,用嘲笑的口吻說:
“師父他老人家和師兄弟們都在天上看着呢,嘿嘿,你要是死了,還有誰爲他們報仇?”
“楊書亮!我要殺了你!”
劉妙言突然大喊一聲,掙扎着從牀上起身,但是身體太過虛弱,手臂一軟,整個人順着牀邊摔了下去。
楊書亮趕忙過去,把劉妙言抱起,軟玉在懷,鼻中聞着少女的體香,心中一片恍惚,突然他把臉埋在劉妙言的脖根處,使勁的吸了一大口。
劉妙言又羞又怒,大聲罵到:“你混蛋!放開我!”
楊書亮聽到後,冷靜下來,又把她抱回到牀上,死死的盯着她,就像一隻猛獸,看着一隻獵物一樣。
劉妙言心中十分害怕,不知道他剛纔爲何有如此動作,更害怕他萬一輕薄自己該如何,此刻只能冷冷的看着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出去,讓那丫環進來餵我,我吃!”
············
早上在楊書亮的逼迫之下,吃完了那碗菜粥,中午小丫鬟又端來了一碗肉粥,她也吃了下去。
沒想到正吃着楊書亮就進來,攆走了那小丫環,對着她說了一堆莫名其妙又瘋狂的話。
“小師妹,你都不知道我能再見你心中有多歡喜,你現在能這樣在我身旁,我就像做夢一樣。”
“我心中一直喜歡你,但是師父卻想把你嫁給王善之,可惜那死老頭不知道,這話讓我聽見了,嘿嘿嘿。”
“你知道我爲何暗中串通西平王嗎?因爲他答應我,如果滅了紫陽劍派,榮華富貴和你,就都是我的。”
“妙言,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夢見你,我身爲此地縣令,錦衣玉食已不在話下。如今老天又把你送到了我身邊,我實在太開心了。”
“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她聽着楊書亮如此瘋狂的話語,不知爲何,居然慢慢的睡了過去。
醒了已是夜晚。
劉妙言躺在牀上一動不動,淚水不停的從眼角滑落。
楊書亮專門找人在房間內生了炭盆,房間內溫暖如春,但是她的心裡已經和枯木死灰一樣。
她感覺到自己身上一片痠軟,她知道自己中了楊書亮的迷藥,但是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想起楊書亮看着她瘋狂的眼神,她害怕,十分的害怕。
害怕楊書亮對她是否做了什麼?
此時的她,心中一遍又一遍大聲的呼喊:
“爹爹救我,四師兄救我,於大哥救我,婆婆救我……”
············
於大牛想起來了,在從銅都城剛回到王府時,聽到有同僚說楊書亮那廝運氣好,王爺居然沒殺他,還讓他到新河縣做了縣令。
當時自己火急火燎要去紫陽劍派,就沒往心裡去,喝酒時聽着大師伯的話,他突然想到此事。
與金虎頭翁一商量,哪怕妙言不在此處,殺了楊書亮,或者抓去讓王善之處置,也算是了卻了王善之的一樁心事。
金虎頭翁和於大牛此時在縣城南邊,最大的一所宅子門口,門上掛着一塊匾,赫然的寫着‘楊府’兩字。
兩人對視一眼,繞到了楊府後宅,輕輕一躍,便跳了進去。
二人兵分兩路,於大牛去找劉妙言,金虎頭翁去抓楊書亮。
楊府的宅子不算大,因爲他還未成親,所以後宅中很多間房間還是空着的。
於大牛順着房間,一間一間的找,突然看到一個房間內,居然有燭光,他慢慢的走了過去,從窗戶縫往裡一看。
微微的光亮中,一名少女正躺在牀上。
於大牛用發顫的雙手,慢慢的推開了門,往裡走了兩步,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妙言妹子,是你嗎?”
只聽到一個帶着哭腔的女聲,滿含悲哀的說道:
“於大哥,救救我……”
而此時,整個楊府已經發出了無數人驚恐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