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羊、好姐,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孟若依趕緊站在了楊羊羊和葉好中間,兩相轉頭地急問道。
“是刺。”
然而場中除了當事人外,只有蘇薇最清楚這其中的一切了。
“刺?”
“是的,心中的刺。”蘇薇的語調儘管還是那麼平靜,但卻帶有一種嘆息地意味說道,“羊羊一直保存着葉好心中的那根刺。”
雖然事情過去了很久,但孟若依恍然間想起了什麼。她突然記起了葉好在小學的那次逃學經歷,最後就是papa給找回來的。隨後不久她們便接到了楊羊羊的邀請,一起去公園學習。
隨着回憶的越多,有關那次的談話內容都慢慢浮現在了孟若依的腦海中。
“刺……紅色書包……”
孟若依不敢相信道:“難道羊羊就是當初在幼兒園藏起好姐書包的人?”
“呵,”楊羊羊翹起嘴角笑道,“不止呢,當初就是我暗中煽動班上的那些小孩子疏遠她,而葉好當時在班上根本沒有任何朋友。讓她變得孤立無援,簡直輕而易舉。”
“所以……這次的情書,也是這樣嗎?”這句話卻是從剛纔爲止,就一直顯得沉默的曹雅露說的,“關於情書的事情,也是你陷害葉好的嗎?”
楊羊羊臉色微微一動,卻道:“沒有證據的事,我是不會承認的。”
“可是……爲什麼你要這樣對好姐啊?大家、大家難道不是朋友嗎?”
孟若依還是覺得難以相信,世上真的有楊羊羊這樣對別人飽含惡意的孩子嗎?
只是此刻的楊羊羊卻根本不再搭理孟若依,而是將目光看向一動不動的葉好,略帶張狂地笑道:“怎麼啦,葉好?我已經徹底坦白啦,沒錯,當初害的你丟了心愛的書包,讓你在幼兒園裡遭受所有學生排斥孤立,讓你氣得逃學在外兩天的人就是我!你還在等什麼呢?你現在不是變得很厲害了嘛,你的一雙拳頭不是已經很無敵了嗎?來報復我啊!”
似乎因爲自己很少如此激烈的講話,楊羊羊說完後,胸脯起伏不定,氣息紊亂。
而受到挑釁的葉好,早已握緊了拳頭,整個人像標槍一樣繃直,看起來隨時都有衝上前去把楊羊羊揍一頓的可能。
但是一隻細嫩溫和的手握住了她的拳頭,葉好茫然地轉頭,映入眼簾的是孟若依那張白皙乖巧的臉蛋。
孟若依低聲道:“不要衝動啊好姐。”
“呼——”
葉好長吐一口氣,淡淡說道:“算了,都過去這麼久了,我早就忘了。”
葉好如此平淡的反應令楊羊羊呆了一呆,緊接着是更加洶涌的叫喊:“怎麼會忘!你怎麼可能忘得了!連我都一直記得,你憑什麼忘記!”
楊羊羊大步走到葉好身前,抓起她的手,握成拳,放在自己鼻尖上,模樣惡狠狠地說道:“我知道你沒忘,你也不可能忘的,你早就在心裡恨的我要死要死的吧,來啊,你來揍我啊,將你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出來啊!”
然而剛纔還像標槍般挺立的葉好,如今卻全身都鬆懈起來,即使楊羊羊端起了她的拳頭,但手臂上的肌肉完全處於鬆弛的狀態。就連楊羊羊自己也下意識捏了捏葉好的肱二頭肌,那可一點兒沒有想要揍人的前兆呢。
“爲什麼、爲什麼你不揍我,爲什麼你不恨我?憑什麼,憑什麼啊?”楊羊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着,“難道我連被人恨的資格也沒有了嗎?明明你纔是遭受欺凌的那個人,可是憑什麼能變得這麼堅強,又憑什麼能每天都大大咧咧,什麼也不在乎,就知道傻笑,什麼也不知道!”
曹雅露靜靜地推開了楊羊羊緊緊抓着葉好的手,說道:“如果沒有若依、蘇薇……還有我,或許葉好又會像之前那樣被你陷害,沒人能夠理解,但是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葉好不再是孤身一人的那個葉好了,儘管她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傻笑,什麼也不在乎,只曉得打鬧,但……她是我們的朋友,羊羊……本來你也是我們的朋友的啊。”
說到最後,曹雅露近乎耗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如果不是親身經歷,誰又能真正接受來自朋友的背叛呢?
“呵呵,朋友,你們——”楊羊羊退後幾步,用手指一個又一個地指去,她的食指滑過孟若依、葉好和曹雅露的臉,直到指向蘇薇,指尖顫抖不止,但還是咬着牙齒說道,“一個一個,都不曾是我的朋友!”
“羊羊。”
“你別過來!”只是看起來硬氣的楊羊羊,面對蘇薇輕輕向前的一步,立即抱住自己的腦袋,蹲下來,“只有你,只有蘇薇你,不要和我說什麼道理,不要和我說什麼安慰話,明明你是最懂我的,最瞭解我的人本應該是你的。”
蹲着的楊羊羊,勉強擡起頭,哀憐和狠戾同時閃現在這一張小臉上,很快又換作以往的溫柔笑容,輕輕說着:“以前的我們是多好啊……”
只是在場的四個小女孩,沒有誰能夠真正清楚楊羊羊究竟回憶起了什麼,就像沒人知道她此刻的笑容,是真心,還是一如既往的假象。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喂,若依,葉好,你們還在裡面玩嗎?該回家啦。”
若依聽見了自己papa的聲音,回家?真是貼心溫暖的兩個字。
——
明明蘇薇的家就在楊羊羊家樓上,可這丫頭卻是跟着我們一同出來,等到我將班長葉好以及若依都挨個送回家時,蘇薇又淡淡道:“送我。”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跟着我一道浪費時間呢?剛纔直接上樓不就成了?
我和蘇薇走過龍潭人民橋,橋下流水這幾年漸漸變得有些污濁,甚至水淺的時候,能看見底下許多骯髒的污泥,以及路人隨手丟棄的各種垃圾,偶爾還會在上游漂浮下來動物的屍體。只是這些景象在漲水時看不見的,漲水時,水流奔涌,沖走一切污穢,河水卻也因此顯得渾濁。
只有現在這個時候,水深剛剛好,從橋上路過時,匆匆一眼,看不見更幽深的景象,只有清澈又淡白的流水。
晚間的風已經提早送來,但初夏臨近,天邊紅彤彤的火燒雲卻並不甘心這麼輕易褪去,明明身上有着蕭瑟淡淡的冷,眼前卻反而呈現溫暖又鮮豔的色彩。
我想蘇薇是沒法將天邊的溫暖所通感到身上的,因爲她已經下意識抱起了雙臂,只是儘管感到了冷,她的目光依舊寧靜的看向前方的道路。
我脫下身上的外套,搭在這個小丫頭身上,道:“冷了吧,喏,披着老師的衣服吧。”
蘇薇沒說謝,也沒拒絕,任有寬大的外套蓋在她細小的肩膀上,不過從她平靜的臉色上看去,披着如此成熟的外套,卻是根本沒覺得有多少異樣感。
“孟老師,羊羊家出了什麼事?”蘇薇出聲問道。
“唔……”這個話題,其實我並不想對小孩子講,更何況,蘇薇還是楊羊羊的朋友——當然,這時的我不知道她們已經近乎決裂了,所以敷衍道,“那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就別問……呃。”
蘇薇只是轉頭看向我,明明是微微仰着腦袋,卻給我一種居高俯視的錯覺,那眼神似乎在說:“愚蠢的大人哦。”
“好吧好吧。”反正也無法將她當作普通的孩子,我只好如實道來,“楊羊羊同學的父親,因爲貪污被查,現在已經入獄勞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