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珊瑚忽然睜開了眼睛,擡頭對我道:“交卷。”
“什麼?”我愣了一下。
她不耐煩地對我說:“已經三十分鐘了,我要交卷。”
我看了一下手錶,確實考試時間剛剛過去了三十分鐘,我連忙“哦”了一聲,道:“好的,現在可以交卷了。”
王珊瑚點點頭,施施然走出了考室。我心裡感嘆着:“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但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環顧教室的牆壁,沒有在這間考室裡發現任何一個鐘錶,仔細回憶起剛纔王珊瑚睜開眼後的表現,她的手腕上也沒有表——而且考試時間是不準戴錶的。但是她直接一睜眼就斷然道:“過去了三十分鐘。”
我的天……她難道一邊考試,一邊還在默唸考試時間嗎?
每個老師監考的科目,以及待的教室都是不一樣的,但王珊瑚給我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了,我一直無法忘記。
直到後來批改試卷的時候,有個老師忽然笑道:“喂,我說青陽鎮小學的教學水平也太差了吧。”
“怎麼了?”
“你看啊,這裡有張英語試卷,居然是白卷,上面什麼也沒填。”
“白卷?不至於吧,這次英語試卷根本不難啊?”
我聽見他們的議論,心下也是有些奇怪,儘管英語在小學並非主課,但ABCD什麼的,還是稍微教了一些,即使連葉好也會嘟囔兩句:“三顆藥,賣了你們以日也好。”或者“哇吃喲你們,唯二康圖恰那!”
再加上,英語試卷上面基本上都是很簡單的內容,沒有多難,不至於到交白卷的地步。
那個老師嘖嘖說道:“這個學生不知道會被分到哪個班級裡去,到時候她的英語老師可有的苦惱咯。”
“這學生是誰啊?”
“對啊,對啊,悄悄看一看,沒什麼事吧?”
我聽見這些話,眉頭微微一皺,實際上,這些試卷都是封上名字批改的,但是從這些小細節就能看出來,龍潭中學現在的老師們,已經沒怎麼把規則放在眼裡了。
但正如我走的時候,樑校長對我說的:“該說的可以說,不該說的不要說。”
現在辦公室裡的老師們,一個個都是興致勃勃的樣子,而我初來乍到,如果指責他們,恐怕我會更加難以融入這個集體裡,只得選擇閉口不言。
“喲,大家注意了,這個學生的名字是——”那個老師悄悄挑起封頁的一角,窺探着試卷的主人,道,“王珊瑚!”
我本來皺着的眉頭,聽見這個名字卻是心裡一動,是王珊瑚?是那個滿臉英氣的女生王珊瑚?
只是其他老師根本不知道我監考數學考試時遇見的情況,紛紛笑道:“叫王珊瑚是吧?我可得留點心了。”
“誒誒,別啊,蘇老師不就是教英語的麼,正好教這個學生來檢驗下你的真才實學嘛。”
“我還是別了,英語比我好的,不是還有那個人嘛。”蘇老師撇撇嘴,說道,“那個人來學校三年裡,不是仗着自己名校出身,英語成績好,一直都獨來獨往嘛,正好把這個學生交給她。”
“噓——孟老師在這呢!”
那個蘇老師立馬醒悟,忙道:“孟老師也在啊,不好意思,我剛剛只是開玩笑的。”
哼哼,沒想到吧,我解除了“暗中觀察”這個狀態後,將這些人嚇了一跳……纔怪呢,我的存在感有這麼低嗎?我可是一直都在辦公室裡啊!
“沒什麼沒什麼,不過你們剛剛說起的那個人,難道是我班上的英語老師?”
其他的老師都忍不住笑,說道:“看來孟老師來了幾天,連她的面還沒見過呢。”
我摸了摸鼻子,心道:“是的,不止這英語老師沒見着,那個說好的畢業新老師,教數學的也沒來,這麼說是要我身兼三職麼?”
不過隨着試卷改完,統計成績後,我終於見着了班上的數學老師。
“孟老師你好,我、我叫江寧,剛從C市師範大學畢業,說起來,我的家鄉離龍潭很近呢!”
數學老師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明顯帶着剛畢業的青澀氣息,看着他自我介紹的模樣,我恍惚間聯想到了小學剛開始甘維的樣子。
按捺住心中的悸動後,我才重新打量起這個小夥子,當初剛畢業的甘維儘管很青澀,但卻總是裝出強硬的模樣,來掩蓋自己的柔弱。面對我的時候還好,最初兩年,在學生面前,可謂是真算的上冷麪無情這個稱呼。
而眼前的江寧,卻笑得非常燦爛,還帶着一點兒羞澀,令人見了之後就心生好感。
“江寧你好,我是咱們班的班主任,也是語文老師,咱們以後還要一起共事,還請多多指教。”
江寧惶恐地彎腰道:“指教不敢當,孟老師你的經驗豐富,應該是你指點我纔對!”
我苦笑道:“你別這樣,實際上,我也和你一樣,這是我第一次站在中學的課堂上。”
“啊?”
辦公室裡,早有對江寧這小夥子產生好感的女老師藉機搭話道:“小江啊,我叫你小江可以嗎?”
“可以啊,請隨便稱呼,你們都是我的前輩,我有很多東西要向你們學習呢!”
“哎哎,你實在太客氣啦,沒什麼可教的。不過面前的孟老師,確實也是第一次到我們中學教書。”
“這是怎麼回事?孟老師是從別的中學調過來的嗎?”
我摸了摸鼻子道:“是從別的學校調過來的,不過是從咱們鎮上的小學。”
看着江寧迷迷糊糊的樣子,辦公室裡的女老師忍不住捂嘴笑道:“你們兩位老師可有的苦頭吃了,明明都是第一次到初中教書,還要搭檔這麼奇葩的一個同事……”
我眉頭一挑,這兩天,我已經暗中觀察明白了形勢,剩下的一個沒露面的英語老師,不出意外,還真是我當年的老同學了。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竟還有和她同桌的時候,只是當初是課桌,現在成了辦公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