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比賽的日子很快便到來,說實話,我也不大清楚,這些日子班上的學生準備的如何。因爲我本身就是一個對籃球一竅不通的傢伙,只得將這些事情拜託給了江寧。
所幸江寧在其他方面不怎麼靠譜,在籃球比賽方面卻是展示了充足的信心,並且表示:不想教體育的數學老師,不是一個合格的夏影追求者。
好吧,雖然我不怎麼理解這句話的邏輯何在,但看他信心滿滿的樣子,我也就只好將這件事情全盤交付於他。只在偶爾的體育課上,看了幾眼江寧組織的本班與別班的訓練賽。
當然,在我這個外行人看來,也只能得出一個:“咱們班還打得有模有樣呢。”
只是在我不經意將這句話說出口時,與我們班打訓練賽的二班的體育老師,頂着一腦門汗,呵斥我道:“什麼叫有模有樣!你知道你們班的實力有多強嗎!”
看着汗水如溪水般從二班體育老師的額頭上,一直流到鼻間,再從鼻間流到嘴脣,最終經由他激烈的口吻,重新又將這些汗水噴到了我的襯衣上。
我下意識拍了拍自己沾水的襯衣,連忙道:“一般一般……你們二班的實力其實也很強。”
“蠢材!你懂什麼!你這個外行人一看就不懂的比賽的形勢!”
我退後半步,看着這名體育老師好像被潑了一腦門水一樣,汗水已經浸溼了他的上衣。
“那個,實不相瞞,其實呢,我以前讀高中的時候,也是被稱爲‘籃球小旋風’的。”
“太不可思議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體育老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賽場,因爲情緒實在太過激動,說話時,不但將流到嘴邊的汗水噴出去,連唾液也開始橫飛,“就你這樣的班主任,憑什麼擁有這麼強的學生!你這什麼籃球小旋風,根本就是花花架子!你看比賽中的籃神!那纔是真正的高手!那纔是真的能夠掌控整場比賽的MVP!
你再看看籃板下的金剛,天吶!真的有人能夠撼動他嗎?我想象不到有人能夠推動他的情形,他的身板實在太強了!還有那個一直在三分線外徘徊的男生,他的三分球爲什麼這麼準!?根本不給活路啊!”
二班的體育老師,說着說着便激動地揪起我的衣襟,大聲問道:“你現在還敢說只是一般嗎?還只是一般嗎!?”
面對快失去理智的體育老師,我不得不認慫,連忙道:“不一般不一般……咳咳。”
我們可是三班。
不過……我們班真的有這麼強嗎?我搖了搖頭,就像我將所有事情都交給了江寧,不是自己擅長的事情,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只要做好鼓勵學生們就夠了。
……
“呼呼——”剛打完一場訓練賽,雖然這已經是江寧老師去二班那邊磨了好一陣嘴皮子纔得到機會,可關鎮宇還是不滿意,這個不滿意,並非是他們打得不夠好,相反,他們在比賽裡已經打的足夠好了,甚至可以說是碾壓了對面。
連一向畏畏縮縮的樑淮,也因爲在這場比賽中,精準的三分投命中率而感到高興。
“同學們,這場比賽打得很好!相信經歷了這場訓練賽後,你們對於自己的實力有了更準確的認知了吧!”江寧一臉笑容,絲毫沒有作爲老師的架子,和打籃球的同學們,親切地交流。
然而關鎮宇並不買賬,哼道:“只是打敗了最弱的一支隊伍,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
江寧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而關鎮宇轉頭面無表情朝樑淮斥道:“你剛纔是傻的嗎?打籃球是像你這樣一直傻站着不動,等着別人傳球給你投三分?真是怎麼也教不會的廢物!”
王大鵬伸手寬慰道:“關同學別心急,樑淮同學也不過才訓練了幾天而已,他已經做的夠好了。”
“根本不夠!”關鎮宇冷冷道,“如果只是這樣的水準,那別給我上賽場!”
“那個……關鎮宇同學啊,老師有句話不得不說,按理……你們的孟老師應該是授權給我,作爲你們的教練的吧?是這樣沒錯吧?能不能稍微,聽一點點老師的建議呢?”
關鎮宇瞥了江寧一眼,淡淡道:“不能。”
江寧瞬間蹲下身子畫起了圈圈,委屈道:“好吧……”
關鎮宇從江寧旁邊走過時,頓了一下,說道:“如果你真的有能力,那就去約一些更厲害的班級,這個連女生隊都能打敗的隊伍,即使打一百場又有什麼用?替人家增強實力嗎?”
江寧一下子恢復了力量,站起來,緊緊攥起拳頭道:“關鎮宇同學你放心吧!老師一定會不負衆望,完成你的吩咐的!哇呀呀,青春的籃球就該燃起激情纔對!”
江寧說完後,便精力充沛地衝向了遠方,也不知道他究竟去幹什麼了。
“真羨慕這樣一根筋的老師啊,他肯定沒有什麼煩惱吧?”
“對啊對啊。”
樑淮吊在隊伍的末尾,即使剛剛聽見了關鎮宇的呵斥,也是默默不語,因爲在他心裡,還在思考着更重要的事情。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
秦立江已經習慣了,每逢放課,樑淮便跟着關鎮宇他們去操場訓練籃球——當然,倘若遇見來砸場子的,樑淮都會一直默默躲在一邊。
“咦,阿淮,你今天不去跟他們一起訓練嗎?”
聽見秦立江的問話,樑淮呆了一下,臉色略有些不自然地道:“嗯……我今天有些事,我先去和他們說一聲。”
語畢,樑淮便跑到關鎮宇他們面前低聲道:“那個……宇哥,今天、今天我有些不舒服,而且有些事情,那個……想請個假,可以嗎?”
關鎮宇淡漠地看了樑淮一眼,並沒有說任何話。
旁邊的肖笛拍了拍樑淮的肩膀道:“嗨,小淮你是因爲今天宇哥說了你不高興嗎?這個俗話說得好啊,打是情罵是愛,宇哥在體育課上斥責你,那都是爲了你好啊,你心裡可別要有小情緒啊。”
“不是的不是的!”樑淮連忙搖頭道,“不是這樣的,我、我只是身體有些不適……”
王大鵬瞭然地點頭道:“男孩子也會有不舒服的時候,平均每個月總會有那麼幾天,既然樑淮同學不舒服,俺們不應該勉強他纔對。”
樓落贊同道:“這個道理我懂,嫂……啊不,小淮現在這種情況應該多喝熱水,好好休息,更不應該做什麼激烈運動……”
關鎮宇無語地看了一眼周圍的人,隱約覺得,帶着這樣不靠譜的人,根本可能取得這次冠軍。
樑淮能夠得到這些人的聲援,儘管心裡喜出望外,但他知道,還需要徵得面前的這個男生同意:“可以嗎……宇哥?”
“哼,”關鎮宇淡淡道,“腿長在你自己身上,你愛來不來。”
說完關鎮宇便往前走,只是剛走了兩步,他又停下腳步,冷冷道:“不過,如果下次你還犯今天同樣的錯誤,我就不只是簡單地將你踢出隊伍了。”
樑淮連忙道:“謝謝宇哥!後面我一定會表現的更好的!謝謝你了!”
教室裡的秦立江看着曾經那個臉色陰鷙的少年,如今卻也學會了忐忑地看人臉色,心裡泛起複雜的滋味。
而做出這一切的原因,即使樑淮沒有對他說,秦立江也已經早就猜到了,就是爲了剛剛一下課,就抱着一顆籃球,不知道去哪的葉好。
葉好去哪了?
葉好去了教學樓後面,她獨身一人,但卻和老孟關係好,通過老孟,從體育器材室裡借到了籃球。只是也因爲勢單力薄,她自然沒有辦法去操場和那些男生們爭取籃球場的使用權。
只得一個人跑到教學樓後方那片空曠的地方,這裡是已經廢棄的教學樓的一部分,而操場自然也已經變得破敗不堪。
有次葉好嘀咕了幾聲,籃球比賽對女生一點兒都不公平,因爲連自己的練習場地都沒有,不過,一想到這裡,葉好就忍不住微笑,因爲老孟一如既往的靠譜,聽見她的抱怨後,立馬就帶她找到了這處隱秘又安靜的場所。
葉好拍着籃球,在這塊場地玩的不亦樂乎。
“什麼嘛,籃球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嘛,不過是把球扔進筐裡而已,我也能辦到啊。”
葉好一邊往框裡扔球,一邊嘀咕道。
“籃球……不是這樣打得。”
“不是這樣打……誰在接姐的話?”
葉好轉頭看去,卻見到了一臉羞澀笑容的樑淮,葉好頓時叫道:“啊,你是那個誰!”
樑淮笑道:“我叫樑……”
“姐知道,不就是姓樑的那誰嘛!”葉好大咧咧地走過去,攬住樑淮的肩膀道,“你也發現了這塊風水寶地了?”
葉好滿不在乎地舉動,卻讓樑淮感到身體內部的體溫急劇升高!
太近了……離我太近了!
“喂,你怎麼了?不會是發燒了吧?臉怎麼這麼紅?”
“啊啊,不是不是……”樑淮趕緊掙脫出葉好的魔爪,大喘了一口氣,道,“其實……我是跟着你來的。”
葉好眉頭一挑,道:“你跟蹤我?”
“不是不是!”樑淮又是一陣搖頭。
葉好覺得有些好笑,問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是來幹嘛的?”
樑淮認真道:“我是來教你打籃球的。”
“打籃球?”
“嗯!”
“噗哈哈!”葉好捂着臉,一邊笑,一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實在是沒忍住,你剛纔說話的表情太認真了,害我差點以爲你不是在開玩笑呢。”
“我確實沒有在開玩笑。”樑淮盯着葉好的臉道,“你之前不是想要學怎樣打籃球嗎?我可以教你。”
“……你?”葉好耿直道,“恕我直言哈,你打籃球多久了?”
“就最近。”
“那之前呢?”
“一點兒不會。”
葉好興味索然道:“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姐要繼續練習了,你一邊玩去吧,那邊有個沙坑,你可以去玩沙子。”
說完後,葉好又獨自繼續自己的練習。
但樑淮只是看了兩眼,便又忍不住道:“葉好同學,籃球真的不是你這樣打的。”
“喂,你有完沒完啦?爲什麼不能像我這樣打?嗯?你倒是告訴我理由啊!憑什麼我打籃球,你們就要在旁邊說三道四的,好煩啊!”
“那個……”樑淮小聲道,“最、最起碼,不可以用腳踢、踩籃球。”
葉好將踩着籃球的腳移開,疑惑道:“啊咧,是嗎?籃球原來不可以踢啊?那頭呢,可以用頭頂嗎?”
“也不可以啦!”
“你騙我!”葉好一臉認真道,“我明明記得是可以的,可以用頭頂,可以用腳踢。”
樑淮抓了抓頭道:“你說的那個是足球吧!如果是足球的話,又會規定不許用手了!”
“怎麼這麼麻煩啊?”葉好頓時不耐煩起來。
看着葉好的樣子,樑淮突然想到了體育老師對葉好的評論:“你……你更適合打橄欖球。”
“所以,讓我來教你吧!”
“啥?”
樑淮再次提出這個建議:“葉好同學,讓我來教你吧!”
“好,你來教我!”
只是這聲乾淨利落的答應聲,並不是從葉好口中傳出來的。
在樑淮身後,竟又出現了一個女孩。
“好哇,你個姓王的,是不是尾隨我!居然找到這裡來了!”
王珊瑚抱着雙臂,滿臉高傲道:“哼,這個學校難道是你家開的嗎?不然的話,我豈不是走在哪,你都可以說我在尾隨你。”
王珊瑚並沒有和葉好多做糾纏,而是轉身,繼續對樑淮說起剛纔的回答:“那個誰,你不是會打籃球嗎?趕緊來教我。”
“我……”
不待樑淮回答,葉好立即打斷道:“你認識他嗎?就讓別人教你打什麼籃球,就你這資質,還是趁早放棄這個念頭吧!”
“說我不認識他,其實不認識他的人是你纔對吧!”王珊瑚針鋒相對地回道。
“誰說我不認識他的,開學第一天我就收他作小弟了,對吧?”葉好朝樑淮使了個眼色。
而這一眼,令樑淮分外感動:果然葉好還記得我!她還知道在開學第一天說過要罩我!
“沒錯,我和葉好同學開學第一天就認識了!”樑淮認真地點頭道。
葉好眨了眨眼,暗中朝樑淮比了個大拇指以示他的配合非常好,演的跟真的似的。
“行了,我纔不關心你們倆什麼關係,又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王珊瑚抱着雙臂,揚了揚下巴道,“現在,本小姐只關心一件事,那就是那個誰,你趕緊來教我打籃球!”
面對葉好時,樑淮尚且有些自信,但是換做其他人,他性格的缺點便暴露無疑,囁囁懦懦道:“不行……我的技術很菜,還不到能夠教人的地步。”
王珊瑚哼了一聲道:“你以爲本小姐像那個女的一樣好糊弄嗎?這幾天你一直跟在關鎮宇身邊學習打籃球,是也不是?”
樑淮聽見王珊瑚的話後,不由瞪大了眼睛,心裡震驚道:“難道這個女孩也在默默關注我?”
“是嗎?你最近一直在跟着關鎮宇那傢伙學習籃球?”這下連葉好也驚訝起來了。
“嗯……是這樣的沒錯。”
都是爲了你,然而這句話,低着腦袋的樑淮並沒有說出口。
“那太好了!”葉好跳過來,拍着樑淮的肩膀道,“你早說嘛!既然有那麼一兩手,趕緊來教姐啊!”
“沒問題的。”
王珊瑚跟着道:“還有我!”
“你是哪位?”葉好斜睨着眼神道。
“哼。”王珊瑚抱着雙臂道,“本來這事,如果我在青陽鎮的話,爺爺肯定早就教我打籃球了,只有你們龍潭中學纔會這麼敝帚自珍。”
樑淮看着兩個女孩又要吵架的模樣,心底忍不住有些竊喜:“她們是在爲了我爭吵吧?”但面上,樑淮還是不得不忍住笑意,勸解道:“葉好同學,王同學,你們不要吵了,其實我可以一起教的。”
“閉嘴,沒你的事!”
“閉嘴,沒你的事!”
然而,兩位女孩異口同聲地朝樑淮斥道,隨後一同叉着腰,互相不斷進行着嘲諷,伶俐口齒裡蹦出的話語,真像極了大珠小珠落玉盤這首詩句。
樑淮討了個沒趣,女孩子們一旦吵起來,就會完全忘記自己本應該要做的事情。
樑淮只得自己撿起從葉好手中掉落的籃球,然後在破舊的操場裡獨自練習起來。
一個個關鎮宇所教的動作,在樑淮身上,來了個低配版的復原:原地低手控球,,貼地運球,環繞雙腳運球等等。
練着練着,樑淮忽然覺得耳旁變得清靜起來,回過神來後,才發現,剛纔還在喋喋不休爭吵的兩個女孩,俱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怎、怎麼了?”
她倆的眼神實在是令樑淮感到招架不住,僅僅只是目光,就像要將自己生吞了似的。
“你剛剛在幹什麼?”葉好擦了擦嘴邊的口水問道。
喂!生吞只是個比喻,你這樣子好像真的想吃掉我啊!樑淮心裡忍不住吐槽,但還是回答道:“我剛剛在練籃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