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用你全身,最大的力氣,給我把天花板震下來都行!讓蘇薇同學好好看看,什麼叫作女孩子的氣勢!”
果然,葉好沒令我失望,說最大的力氣那便是最大的力氣,整首歌唱到最後幾近於吼,至於跑音,不不,那都不叫跑,應該叫“飛音”。後來,據這層樓的老師回憶:“當時是食堂在這附近殺豬嗎。”
唉,可惜葉好勇猛有餘,智力不足。
“怎麼樣咳咳,老孟,我的氣勢,咳咳如何?”
“氣勢很足,你先下去把嗓子養養吧。”
我瞄了一眼蘇薇:“這樣的氣勢,你能教出十分之一嗎?”
“不能。”蘇薇坦然道。
罷了罷了,這小妮子是真以爲我想不到辦法嗎?
“班長,這首歌你學的怎樣?”
曹雅露立馬站起回答:“我已經學會了!”
“好。”我瞥了眼蘇薇,她似乎也在想我如何提升班上的氣勢。
“現在,曹雅露你教女生組,蘇薇教男生組。大家分開唱,我看到底是巾幗不讓鬚眉,還是男同學的聲勢還沒女孩子強,準備!”
蘇薇在後面吐槽我:“這兩個可能都是一樣的吧。”
“唱!”
到了週五的日子,春和日麗,道路兩旁綠樹蔥蔥,遠遠看去,就是一個踏青時節。
當然,對於這些熙熙攘攘的小傢伙們,今天就是來出門遊玩的日子。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從校園門口出來玩,就跟逃課一樣興奮。
對於這些興奮又躁動的學生,我也爲之苦惱了一陣,畢竟等會兒的路程,來回足有兩個小時,而且都是在公路旁邊行走,萬一出個差錯就完了。
雖然小鎮上的車輛並不多,但我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在這些學生耳邊唸叨着“注意安全”“等會別跑道路中央”“千萬要跟好大隊云云”
學校也有準備,每個學生髮了一個小紅帽,這樣起碼看起來醒目一些,而且要是走丟了,鎮上的人也知道是哪來的熊孩子。
每個班級還發了一面小紅旗,雖然本身只是個象徵意義的旗子,但有了舉旗領路的人,好歹減低了一些學生走丟的風險。
看見學校的小旗,我靈機一動,回家匆匆用白布又趕製了一面小旗。
到了臨出校門的那一刻,我招來曹雅露和葉好兩人。
“班長聽令。”
“孟老師什麼事?”曹雅露睜大眼睛看着我。
“現令你持紅旗,率本班女隊徐徐前行,切勿跟丟大隊。”
“嗯!”
曹雅露接過紅旗,立馬就去招呼班上的女生。
“葉好聽令!”
葉好可是經常看小人書上的三國演義,十分配合地應道:“末將在!”
“現令你持白旗,率本班男隊徐徐前行,切勿跟丟大隊,若有乖張拒聽令者,給我拳腳伺候!”
“好咧!”葉好興高采烈地接過白旗,卻左看右看,皺着眉頭說,“這好像投降用的旗子啊,哪個缺心眼做成這個樣子的,真是有失我葉大將軍的威風啊。”
“哪來這麼多話西瓜頭,趕緊去招呼男生,誰不聽話就給我揪出來。”
“不準叫我西瓜頭!”
“好的鍋蓋頭。”
“這還差不多……”葉好舉着白旗,氣勢洶洶地往男生組而去。
我看了看錶,甘維怎麼還不到啊。今天沒有她的課,這我可是十分清楚的,眼看那些臭詞老長的領導都講完話了,她還沒出現,不得不令我有些心急。
正在我焦急等待這時,忽覺一陣香風從身後傳來,我回頭一看,是甘維沒錯,卻是化了淡妝的甘維。
薄脣泛着嫩紅,眉毛被畫筆勾勒得有些誘人,睫毛微翹,露出一雙如星閃爍的眼睛。
我看了眼她修長如天鵝般美麗的脖頸,不自覺地嚥了下口水,有些不自在地招呼道:“那啥,甘老師你來的挺早啊。”
“不早啦,好像都快出發了呢。”
“不不,來得剛剛好,你看,要是站着聽那些領導的廢話,豈不是浪費時間,那啥,你的時間那麼珍貴,對吧,這樣一想,好像我讓你來幫我,都挺過意不去的。”
甘維皺了下眉頭,調皮道:“那我走咯。”
“不不,改天我請你吃飯如何。”
“改天是什麼時候?”
“那明天?”
“明天我有事,後天怎麼樣?”
“好啊。”
今兒的春風吹得人可真暖和啊。
我這樣想着的時候,忽然有人踢了下我的小腿。我回頭一看是蘇薇的小皮鞋:“去去去,老師這忙正事呢。”
“咱班都快出校門了,你在幹什麼呢!”
原來曹雅露見我沒跟上隊伍,所以準備讓孟若依回頭叫下我,蘇薇遠遠地看見我在和甘維聊着天,自發過來了。
我訕笑地追上隊伍,甘維亦步亦趨地跟着我,所幸隊伍在曹雅露和葉好的帶領下還算整齊。
雖然很想和甘維並肩而行,但身爲班主任的責任感,我還是不得不分配我倆的工作。
“甘老師,你去隊伍前頭帶着吧,我在後面看着這些孩子們,這樣可以避免出問題。”
“好吧。”
甘維點了點頭,走上去。
這時我才發現,她今天穿的是一襲長裙,腳踩着純白色的運動鞋,而且經常或綁或盤的長髮而今也順其自然地披在腦後。
我忽然問起自己,怎麼以前沒覺得甘維如此驚豔動人呢?
是了,她今天沒有如往常一般穿着職業裝,徹底地釋放出自己青春美麗的氣息。
路過鎮上的圍牆,一隻黑色的野貓趴在牆上喵嗚叫個不停,跟在心裡撓癢癢似的。
“去去,瞎叫喚什麼呢。”
我攆開這隻黑貓。
“它在叫春。”淡淡的聲音傳入我耳裡。
我側頭一看,是蘇薇。
“小孩子懂什麼。”我拿出身爲成年人的習慣性用語掩飾自己的尷尬。
然而蘇薇並不買賬,這丫頭自我接觸以來,早就發現她比同齡人更加早慧。她以前在我面前還展示自己乖乖女的形象,似乎發現這樣並不能欺騙我,於是最近行事越來越無所顧忌。
也許那次仙女山之行,她就已經決定不再掩飾了吧。
“春天到了,萬物復甦,動物們又迎來了交-配的季節……”
“等等,我腦子有點亂,”這丫頭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這些是小學一年級生懂的東西嗎?“你這些跟誰學的?”
蘇薇理所當然地道:“趙忠祥啊。”
“不是,”我揮了揮手說道,“蘇薇同學,我發現你早慧得有些厲害,怪不得你總是對同齡人冷冷淡淡。”
蘇薇面色一沉,低低地念道:“APTX4869。”
“什麼?”我愣道。
“我吃的那種藥,身子在極低的機率下變成了孩童,其實我今年二十三歲了。”
我驚駭地看着她,這樣的事情完全超乎了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但我仔細一琢磨,不由狠狠揉了揉她的腦袋:“你當老師沒看過名偵探柯南是不是!啊?還APTX4869,差點就被你唬住了!”
蘇薇叫着“疼疼”等我把手拿開後,她才一臉不屑地撇過頭:“果然大人不好騙。”
“說真的,有那麼一刻我真相信了,你現在的表現一點兒也不想這個年紀的樣子,你也太早慧了吧。”
蘇薇嘆道:“所以我一直承受着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聰慧和……”
“打住,後面的不用說了。”
“這麼和你講吧孟老師,我看你對待葉好的態度才決定坦白的。既然像葉好那樣每天搗亂的學生你都願意理解尊重,甚至幫助她,所以我纔不再想對你演戲了。”
我沉吟道:“你想說什麼?”
蘇薇淡淡地說着:“我的母親你也見過了,在大人裡可以說算比較笨的了,我說的自然不是藝術這方面,從小我就不得不照顧她。你知道楊羊羊吧,她至今都認爲我是大人,當然,也有我本來就比較聰明這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我儘量學着大人的樣子。到現在,我已經不想和這些小孩子打交道,他們實在太幼稚了。以後你可不可以不要把那些無謂的任務交給我,拜託了。”
我一路沉默着聽完蘇薇的談話,之前躁動的心也寧靜下來,不如說這個女孩本身便有着令人寧靜的力量。她手裡一如既往地拿着一本書,我終於忍不住看了一眼書名,卻是聖埃克絮佩裡的《小王子》。
“你就這麼厭煩和同齡人玩耍嗎?”
蘇薇的眸子亮了一下:“也不是,我厭煩的是平凡和普通,更何況小孩子本身又吵又鬧,說話破碎凌亂,所以我才厭煩和他們打交道。”
“像葉好那樣的?”
“不,”出奇的是蘇薇對於葉好的印象頗好,接下來說出來的人名卻令我吃了一驚,“非要舉個例子的話,那就是曹雅露以下的人請都別來煩我我。”
我悲哀地道:“我家若依也不行嗎?”
“孟若依可會說英文!”
“我能好奇地問下,楊羊羊爲什麼一直把你當作大人嗎?”
蘇薇小聲地透露出秘密:“大人不怕癢,而我一直在楊羊羊面前剋制着自己的癢癢神經,所以她對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