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你快看你媽媽好可怕，她走路沒聲音的！
“爲什麼？”出奇的是，這話是蘇薇問的。
“沒有意義，小學生水準的舞蹈，恕我編不出來。”
我看向她，問道：“爲小學生編的舞蹈怎麼沒意義了？既讓小孩子們展露自身活潑的天性，又要讓他們的動作合乎舞蹈的藝術，恐怕這纔是最難的吧？難道說蘇大才女沒有自信？”
其實蘇憐螢這樣性格的人最好糊弄，因爲你一旦將她較真的地方用理由說服，她就會忽視其他的因素，比如，她就沒有直言說“我沒有空”之類。只要將她口中的“沒有意義”給辯駁倒，她就會自動忽視“沒有空”的因素。
我真是個天才。
“拙劣的激將法。”蘇薇低聲說。
可惜有個更天才的學生，毫不留情地戳破我。
蘇憐螢輕輕皺着眉頭，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不過一會兒又恢復到淡然的神色。
“小薇，你怎麼看？”
“媽媽，此事必有蹊蹺。”
“喂喂，別說的那麼奇怪。”我搖着手以示不滿。
“哦？詳細道來。”蘇憐螢問道。
“孟老師，不知道你是打算讓我獨舞，還是讓班上的同學一起表演？”蘇薇右手捏着自己白皙的下巴，思考着說。
“我當然想大家都來踊躍參與啊。”
“哦。”聽見我的回答，蘇薇拉着蘇憐螢的手便走。
“喂，幹嘛這麼急，蘇薇你想獨舞？”
蘇薇回過頭來，眼眸忽閃忽閃，一向淡然早慧的她如同看見了心愛的玩具一般，輕啓脣齒，輕輕道：“當然。”
我猶豫了一下，學校下派的任務，我根本沒法完成，對於舞蹈藝術，一竅不通。所以才厚着臉皮來求蘇憐螢。
“這個……蘇薇你爲什麼想一個人表演呢？”
“跳舞又不是集體操，要那麼多人幹嘛？”
這話好有道理，我差點沒法反駁。
“況且，你看看咱們班上的同學，有幾個會跳舞的？”
我轉身逮住正在偷聽的曹雅露：“班長，老師有個艱鉅而光榮的任務交給你……”
“別別！孟老師，我、我，根本不會跳舞……那個、那個，我覺得蘇薇同學說的很對……”
看着曹雅露使勁搖着雙手，令我一開始的想法產生動搖。
我本想借着大家一起排練節目的機會，讓班上的同學進行更多的交流，每次我讓他們自主選座位時，隱隱地，班上就已經分成了好幾股集體，各玩各的。
可是看着曹雅露羞怯地拒絕，似乎證明我的想法很難成功啊。
“那……蘇薇同學，你一個人去舞臺上表演，能行麼？”
蘇薇輕仰着白嫩的下巴，如展翅引頸，驕傲的白天鵝，毫不遲疑地回答我：“當然。”
“好吧。”我對蘇憐螢道，“那個，蘇薇就交給你了，這次國慶節目就拜託了！”
蘇憐螢噗哧笑了聲，“蘇薇可是我女兒，說的好像……”
說了一半，蘇憐螢不知爲何頓住，發着呆。
搞藝術的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癖，蘇憐螢除了不擅長交際外，是我見過搞藝術最正常的一個了。
“畢竟我也是蘇薇的老師嘛，蘇薇，咱們班的榮耀就交給你咯！”
我下意識地想要對待其他學生一樣，輕輕揉蘇薇的腦袋。卻被她一瞪，訕訕地收回了手。
這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我心裡再次對自己說道。
開完會，我往大姐家走去。
到了家，我還沒敲門就聽見若依在裡面清脆的笑聲。
“咚咚！”
“是papa來了！”
我聽見若依在裡面這樣叫着，很快地她便踩着拖鞋來開門，我故意往門開去的方向一躲。
“咦，沒人呀。”
我看着若依竄出來的小腦袋，悄悄從後面矇住她的雙眼，粗着嗓子叫道：“猜猜我是誰？”
若依咯咯笑道：“我不猜。”
“這可由不得你啊！我可是壞叔叔！”
“你是papa啦！”
小丫頭回頭捏了下我的鼻子。
“好吧，算你聰明，在大姨家好玩嗎？”
若依牽着我的手一起進了屋，我換鞋時，她回答道：“看看動畫片咯。”
大姐從廚房出來，伸手在圍裙上抹了下，笑着招呼道：“小禾終於下課了？”
“姐夫呢？我見他比我先離開學校。”
“估計又去哪打牌去了。”大姐抱怨着，“林木恐怕也被他帶到麻將館裡去了。”
“你先坐，來了我家，大姐給你弄好吃的。”
“好耶！”
若依很歡快地叫着，我卻苦笑着說：“我又不貪吃，大姐別太忙了。”
大姐十分了解我，說道：“我是給若依弄好吃的，你的廚藝那個樣子，若依和你住一起不知道吃得多差。”
“就是就是。”
我按住若依不斷點着的頭，“好哇，投敵叛變了是不，papa平時對你那麼好。”
大姐看着我和若依，舒開眉頭，又笑了下，重新回到廚房。
我和若依坐着看了一會兒電視，沒過多久，門又開了。
大姐在廚房叫道：“是你姐夫回來了嗎？”
我一看，是揹着書包的林木，笑道：“不是，是林木回來了。”
若依衝門那邊叫了聲：“林木哥哥。”然後又迅速轉頭看向電視。
林木本來低着的頭擡了下，看見後我顯得有些驚訝，說道：“小舅你來了啊。”
“嗯，你爸爸呢？”
林木小聲說了句：“不知道。”
“你沒和他一起？”
林木苦苦地回了一句：“哪敢啊。”
我起了好奇，略一思量，問道：“難道你在家長會上被老師批評了？”
林木走到客廳，放下書包，悶悶地“嗯”了聲。
“到底怎麼啦？”
“那個，數學卷子的事情。”
“卷子？你考太差了？”
“也不是太差，八十五分。”
小學數學滿分一百，也不是很差啊，我問：“那你被老師說了什麼？”
林木坦白道：“數學卷子要家長簽名，我考八十五也會被爸爸罵，所以自己給自己簽字了。”
“你小子，膽子挺大嘛。”
“還是被查出來了。”
我朝他眨了眨眼：“這樣的事情，你找小舅不就好了？”
林木一喜，剛說了一聲“真的？”眼眸裡的光芒卻忽然暗淡下去，不再多說什麼。
我微微奇怪了下，但林木很快和若依一樣沉浸到動畫片裡去了，我也不再多問。
等到大姐飯菜做好大半，和林谷打了一通電話後，林谷才施施然從外面回來。
“曉禾，你來的挺早啊。”
“不早，剛來。”我淡淡地說着客套話。
“叫上若依一起吃飯啊，林木愣着幹嘛，去廚房幫忙舀飯端飯啊。”
林木“哦”了一聲，低頭從我們中間走過。
“坐坐，曉禾先過來吃飯。”林谷揮手示意，讓我從客廳到飯廳來。
“若依，別看了，先吃飯。”
“不嘛，動畫片到最後一點了！”
“你不是早就想吃大姨做的菜了嗎？大姨剛纔在廚房裡忙了這麼久，等到菜涼了，豈不是辜負她的一片心意了？”
“好吧。”
若依念念不捨地關掉電視，隨我起身到了飯廳。
林木將飯端上桌，我招呼道：“一起吃啊，林木。”
林木看了一眼林谷，坐到離他最遠的位置。
“大姐，別忙了，這些菜已經夠了！”我朝廚房叫道。
“你們先吃，還有最後的排骨湯沒好……咦，我這高壓鍋今天怎麼這麼半天都沒燉好？”
林谷哼了一聲，冷笑道：“你有什麼事是能好好做好的？弄個菜也半天弄不好。”
我眉頭皺了皺。
“別弄了，姐。我又不是外人，大家隨便吃點就好了。”我低頭對若依說，“去，把你大姨叫過來一起吃飯。”
若依噔噔地跑過去，軟磨硬泡着：“大姨吃飯飯，吃飯飯啦！”
“好好，大姨來吃飯。”
大姐從廚房出來後，苦笑着對我說：“哎呀，今天本來想給你和若依燉排骨湯的……”
“沒事，現在的菜已經是我和若依在家吃的兩倍多了，大姐快一起來吃。”
大姐上了桌又恢復笑容，不斷對我和若依說着吃這個好，吃那個好。這個肉多，那個營養足。
若依的小碗都被菜堆滿了。
林谷瞥了眼林木，淡淡地說：“我沒教過你吃飯的時候把碗端起來嗎？現在像個什麼樣子？”
若依本也是將碗擱在桌上，懶得端，被林谷這麼一嚇，執着筷子的右手懸在空中不知所措。
“小孩子嘛，而且端不端碗沒那麼重要，我偶爾也不喜歡端碗吃飯。”
林谷笑了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彷彿在輕蔑着我不懂禮節。
我繼續說着：“在韓國朝鮮那邊，端碗吃飯，被認爲是乞丐纔會做的行爲，在嚴肅的大家族裡，誰敢端碗吃飯可是會被狠狠教訓。還有譬如吃飯發出聲音在我們看來雖然很不禮貌，還覺得噁心，但在日本，如果你吃別人做的拉麪不發出聲音，反倒是對他們的不尊重。可見習俗這個問題，本來就沒什麼特別嚴厲的要求，更加沒有對錯的區分。”
大姐哈哈一笑，對我說道：“還是你的歪理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