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薇反而一副主人模樣,對我和孟若依問道:“不知道孟老師有什麼事?”
她的模樣非常端莊,雙手交疊在膝前,若沒有和若依兩個互相像小老虎似的瞪眼,誰見了都要誇一聲這個小女孩真懂禮貌。
我瞅了眼若依,回想起她冒冒失失闖進我辦公室的樣子,腦子一轉便想通了前因後果,大概是蘇薇在班級上炫耀起了自己表演跳舞的事,惹來了若依的嫉妒?
想到這,我不禁笑了笑,果然蘇薇再怎麼表現的像大人,可偶爾的表現仍是一個稚嫩的小女孩嘛。
我拍了拍若依的小手,示意她別和蘇薇賭氣。
“蘇薇同學,不知道你媽媽編好了舞嗎?”
蘇薇將目光從若依身上收回來,看向我說:“沒有,但是已經選好曲目了。”
“是麼?”我好奇道,“是什麼歌曲?”
“《好大一棵樹》。”
我訝然了一下,這首歌我也聽過,而且含義不錯,在國慶節上表演,似乎也挺契合題意的。
“這首歌可以。”我讚道。
“是吧,媽媽也覺得不錯,我選的。”蘇薇微微擡起下巴。
我笑了笑,但這首歌其中的含義你這個小丫頭能明白嗎?
這時,蘇憐螢端過來三杯茶,分別放在茶几上,蘇薇端起其中一杯,示意了下我和若依:“請用茶。”
我和若依互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端起來,啜了一口。
茶水並不燙,喝起來清新入口,只有一點苦味。
不過對面這對母女倆怎麼感覺身份對調了一般,蘇薇雙腳擡空,坐在沙發上,反觀蘇憐螢拿着盤子,立在一旁。
“咳咳……”稍微走神的我,不小心被茶水嗆了一下。
蘇憐螢不滿地嘖了一聲。
我瞬間感覺自己糟蹋了別人的茶,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蘇薇轉開話題,問道:“孟老師,你還沒說你這次來幹什麼呢?”
我正了下身,放下茶杯,說道:“既然蘇薇你們還沒編好舞,那就好辦了,老師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們可不可以……”
“不可以。”蘇薇否決道。
我傻眼了,說道:“我還沒說呢。”
蘇憐螢也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女兒:“他還沒說啊。”
蘇薇態度堅決起來:“除了這件事,其他都好說。”
若依爲我打抱不平:“蘇薇你怎麼知道papa想要說什麼?”
蘇薇淡然地喝了一口茶,回道:“看見孟老師帶着你,剛纔還在問舞蹈節目的事情我就清楚了,孟若依你想來跳舞是吧,這不行。”
若依攥起拳頭,不忿起來,在家裡倍受關懷的她頭一次遇見這麼不顧她心情的人,她叫道:“爲什麼啊!”
蘇薇又擡了擡自己的下巴:“那是我的領域,你什麼舞蹈基礎的人就別參與了。”
我點了點頭,確實說得在理,畢竟蘇薇的成長環境不同,估計蘇憐螢很小就開始培養蘇薇了。
若依忽然轉頭瞪着我,腮幫子鼓鼓的,好像在怨我爲什麼不給她報舞蹈培訓班一樣。
我摸了摸鼻子,苦笑着對蘇薇說道:“那個蘇薇同學,雖然若依沒有什麼基礎,但是她很聰明的,肯定能跟上你練習的進度,可不可以讓若依試一試呢?”
估計是我誠懇的態度動搖了蘇薇,她本來堅定決然的目光慌亂了下,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眼自己的母親蘇憐螢。
我連忙又勸說蘇憐螢:“蘇老師,您自己不也是初中的藝術老師麼,肯定也有教過沒有任何基礎的學生吧?這方面的經驗肯定很豐富,若依這次是真心想來學習舞蹈的,再說,蘇薇同學一個人在家練習舞蹈,難道不會覺得孤孤單單嗎?剛好兩個小女孩這麼談得來,就讓她們互相作伴如何?”
“談得來?”蘇憐螢愣愣地看着互相瞪着的若依和蘇薇,似乎在想怎麼將這三個字和眼前的景象聯繫起來。
我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企圖加強自己的說服力。
蘇憐螢歪頭考慮了下,然後點頭道:“我答應了。”
蘇薇“啊”地一下張開口,似乎十分不理解自己母親爲何作出這樣的舉動。
而我自然喜不自勝,無暇顧慮蘇薇的心情,拉着若依連忙向蘇憐螢道謝:“若依,快向蘇老師說謝謝!”
若依正要行動,蘇憐螢手一擡,道聲“不用”,我心想,看來蘇憐螢並不似之前那般冷冰冰不近人情嘛,看來對別人果真不能輕易下結論。
“改日設宴準備好拜師茶,再向爲師磕頭行禮便是。”蘇憐螢淡淡道。
……我收回自己剛纔的想法。
——
待孟若依父女二人走後,蘇薇再也忍不住疑惑,問她母親道:“爲什麼答應啊,媽媽?”
蘇憐螢一邊收拾茶具,一邊回道:“不是朋友麼?”
蘇薇不解道:“什麼?”
“你和孟若依不是朋友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和孟若依是朋友啦!”鬱悶的蘇薇抓着自己的頭髮,亂糟糟的髮絲如同她的心情一樣。
蘇憐螢笑道:“這不是小薇自己告訴媽媽的嗎?之前從學校離開時,你說和朋友一起玩,不就是和孟若依一起的麼?”
蘇薇退後一步,捂住胸口道:“媽媽你當時沒走?”
蘇憐螢俏皮地眨了下眼:“女孩子可不要去捉蚯蚓哦,會弄髒手的。”
“我纔不會去捉蚯蚓!”
大人真礙事!生着悶氣的蘇薇如此想道。
緊接着,她又想到了一頭金髮的孟若依,得出進一步的結論,小孩更加礙事!
早慧的蘇薇認爲自己處在一個不同於所有人的狀態,她的聰慧使自己不會像那些小孩子一般幼稚無知,但她究竟仍處在純真的年紀,接觸的成年人無外乎就自己的母親和老師,所以也沒有學會成年人的虛僞和功利。
這樣的她特別,獨一無二。
但也無人理解,踽踽獨行。
能同蘇薇搭上話的,也僅有樓下從小玩到大的楊羊羊。
楊羊羊臉上總是那副溫柔甜蜜的笑容,一向自詡能看穿小孩子想法的蘇薇,有時竟也猜不透自己從小認識的玩伴想些什麼。楊羊羊採取的手段往往是成年人善用的,然而她謀取的東西,卻又恰恰只是橡皮擦、蠟筆這類小孩子想要的東西。
第二日早晨。
“小薇肯定在想我的壞話。”楊羊羊掛着恬然的微笑,向身邊一同去上學的蘇薇打趣道。
蘇薇臉上波瀾不驚,淡淡道:“你猜對了。”
楊羊羊在蘇薇面前總要顯得真誠些,即使同樣的微笑,也能稍微看出一些怨惱的神色。
“好哇,真是這樣,你在想我的什麼壞話?”
蘇薇隨口道:“有時候羊羊你比我更像大人。”
“是麼?”楊羊羊歪頭看着蘇薇,“但,這是壞話嗎?”
看着楊羊羊不解的面容,蘇薇心裡嘆了口氣,成爲大人,對於楊羊羊而言原來並不算壞事。
蘇薇和楊羊羊揹着書包,結伴走去學校,剛進教室,坐上座位,蘇薇便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雖然曹雅露盡力在維持紀律,但大家都摸準了老師什麼時候才進教室,是以對於曹雅露的勸告混不在意。
早自習前的教室,吃早餐的,聊天的,嬉戲打鬧的,簡直是應有盡有。
這些嘈雜對於蘇薇的耳朵根本是種侵擾。
相反的,楊羊羊卻是如魚得水般自得,儘管仍是掛着那副溫柔的笑容。但蘇薇從楊羊羊臉上的神色卻看出了她在走神。
說走神或許不對,應該說此刻的她正專心地傾聽周圍人的說話聲。
那恬然自得的模樣,驀地令蘇薇想到了一個詞“垂簾聽政”。
“噗。”
楊羊羊疑惑地轉頭看向蘇薇:“小薇你在笑什麼?”
蘇薇面無表情地回道:“什麼也沒笑。”
“哦?”楊羊羊只是疑惑了一下便將此事拋在腦後,反而興致勃勃地同蘇薇講起了另一番事:“我本以爲她們會成爲像咱倆一樣很好的朋友呢。”
楊羊羊沒頭沒腦的話令蘇薇反應不及,於是反問:“誰?”
“她們呀。”
楊羊羊示意了下眼色。
原來她指的是葉好孟若依兩人。
“好姐,班長都說了不要吵鬧了,馬上就要上課了!”孟若依難得大聲向葉好斥責道。
但葉好反而以更加針對的態度對孟若依叫道:“行啊孟若依,你要和曹雅露站一邊是吧!”
“好姐,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我無理取鬧?你比我更加無理取鬧!你說,你是和我一邊,還是和曹雅露那八婆一邊!”
楊羊羊看着兩人吵鬧的情形,興致勃勃地說道:“兩個好朋友吵架,肯定先是互相說自己對對方的好。”
果然,孟若依被葉好一氣,不經思索便回道:“我勸你不要吵鬧是爲你好!papa說過早自習的時間很寶貴,一日之計在於晨,清晨就應該讀書纔對!”
葉好覺得自己理辯不過孟若依,所幸站起身,以壓迫性地姿態對孟若依說道:“爲我好?哈,說到這個,孟若依,我也幫了你很多次,可是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和別人一起欺負你!”
眼看情形更進一步,楊羊羊繼續對蘇薇說道:“接下來,就是兩個人互相揭老底的時候啦,哈哈,搞不好兩個朋友就成了仇人!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