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護法,他這是瘋了麼?”上官雄的聲音,小聲問。
這讓颺羽又頓時驚醒,連忙端正了儀態,輕咳了幾聲,恢復了正常,接着上前,問道:“公孫護法,那個,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李坤打趣道:“你還沒瘋啊。”
颺羽臉色微窘,道:“李統領,你說哪裡去了。你們放心,我正常着呢。”
先前原本李坤等人對颺羽這個靖靈教弟子頗有警惕和戒備,但是後來他實誠的表現,以及因爲冰怡的原因,慢慢地讓他們有了些好感。所以此刻見了,還能互相說笑兩句。
“颺羽,剛纔裡面發生什麼了?”公孫遠好奇地問。剛纔他們幾人等在這裡,是爲了隨時準備面見宗主,彙報情況。他們只聽到屋子裡有哭聲,卻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麼了,此刻向颺羽打聽,一是好奇,二是爲了提前瞭解情況,等一會兒面見宗主時,也好應答。
颺羽想到剛纔冰怡和爹爹和解的場景,依然覺得心裡歡喜,回答道:“是好事,冰怡剛剛和爹爹、蘭姨見面,激動得哭了。”
“可是,好像還有一些不一樣的聲音……”李坤想說他們聽到了耳光的聲音,但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是好事,不能直接說出來。
颺羽愕然問:“什麼不一樣的聲音,有嗎?”
上官雄很形象地做了一個自抽耳光的姿勢,暗示他。
颺羽恍然的樣子,隨即苦着臉,對他們可憐地說道:“沒想到我被打耳光的事,還是讓你們知道了。”
“是你被打耳光?”公孫遠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有些不信。
李坤卻很信,並有些幸災樂禍,悄聲道:“是不是你和冰怡大小姐的事,被宗主知道了?”
颺羽想不出更好的藉口了,只得點頭,心裡卻怪怪的,想道,什麼我和冰怡的事?我和冰怡有什麼事啊?我和她只是好朋友而已,坦坦蕩蕩,清清白白。不過這種事,往往是越描越黑,反而不分辯更好。所以他雖然覺得李坤的話有問題,也並不多說什麼。
見他承認了,李坤和上官雄便意味深長,幸災樂禍地衝他陰笑起來。
公孫遠畢竟是護法,老謀深算,想問題很深,明顯對颺羽的話有些不信。不過他也只能暗自猜個大概,看着前方屋子的門,靜靜地等着。
過了一會兒,卻見蘭姨走到了門口,衝颺羽輕輕招了招手。颺羽哪敢懈怠,趕緊快步上前去。還沒走到門口呢,忽覺一股冰冷的氣息向自己襲來,不由吃了一驚。卻見高大的鬼王這時正走出門來,面無表情地看了颺羽一樣,颺羽敬他是長輩,所以行了一個禮。不過鬼王並不領情,只是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後目光轉向公孫遠、上官雄、李坤三人。
三人恭敬地上前,參拜道:“屬下參見宗主!”
鬼王輕輕揮了揮手,淡淡道:“不必多禮了。”隨後他的目光獨獨鎖住了公孫遠,微微寒聲道:“公孫護法,把你這些天干的好事,都給我好好說說吧。”
公孫遠聽得一驚,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李坤和上官雄聞言也不由輕吸一口涼氣,愕然面面相覷。如果公孫遠要受罰,他們作爲統領,也逃不掉。
只聽公孫遠倒是心態如常,道:“屬下正等着向宗主彙報呢。”
鬼王不置可否,微微冷笑道:“好,到前面去說吧。”
“是。”三人齊齊遵命道。
鬼王哼了一聲,大踏步,甩袖向前走去。
見此,公孫遠等三人面色慘淡,心情忐忑,面面相覷,但絲毫不敢怠慢,立即便緊跟着宗主而去。
颺羽走到門口,蘭姨神色平靜地看着他,淡淡道:“進去吧。”
颺羽點了點頭,隨即走進房中。
已是正午時分,陽光格外燦爛,把窗畔照得明晃晃的。
冰怡坐在窗畔,坐在陽光裡,髮絲間閃爍出暗青釉的光澤。
聽到颺羽的腳步聲,她轉過頭來。陽光下,她臉頰上殘留的淚痕還依稀可見,微微顯出一種悽柔之美。看着颺羽,她清瑩的眸子裡隱隱透出一絲感激,似乎感激他剛纔並沒有趁機不辭而別。臉上露出笑,清俏而動人。
颺羽也露出溫暖的笑,緩緩向她走去,然後在桌邊坐下。
經過了剛纔的事,兩人一時間竟是默然,彷彿都隱隱意識到了離別將至。
蘭姨站在門口,神色淡然地看了他們一會兒,忽然心裡輕嘆口氣,便轉身離開。
屋子裡,兩個人靜靜坐着不說話,有一種淡淡的傷感瀰漫。
只剩下微風吹過的聲音。
“冰怡,你還好嗎。”半晌,颺羽深吸了口氣,首先打破了沉默。
冰怡笑着點點頭,眼中閃爍着感激的光芒,道:“我很好。”微頓了下,她由衷地又說道:“颺羽,謝謝你。”
聞言,颺羽微微愕然,不明白她爲何突然向自己道謝。
冰怡抿了抿嘴,輕聲道:“颺羽,你知道嗎?你今天幫了我一個大忙。”
颺羽想到剛纔正是自己多嘴,硬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差點闖了大禍,心裡還自責不已呢,冰怡此刻卻說他幫了一個大忙,讓他頗感錯愕之後,不由苦笑道:“我這人就會闖禍,怎麼會幫上你忙呢。”輕嘆口氣,他接着道:“剛纔給蘭姨和你爹爹他們講我們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我把不該說的事也照實說了,差點讓你和爹爹徹底鬧翻,我心裡很過意不去。但是不知爲什麼,我就是想把你的事情如實跟他們說,想讓他們知道,忍也忍不住,簡直像中了邪一樣。”
冰怡靜靜看着他,眼中閃爍着動人的光芒,聽到他話中的自責之意,她忍不住衝他搖了搖頭,道:“你剛纔做的一點也沒錯,你知道嗎,正是因爲你這樣做,才讓我和爹爹都終於解開了心結,我真的很感激。”
颺羽聽她這樣說,暗想自己這倒算是歪打正着了,心裡的愧疚消減了不少,笑道:“能夠看到你和爹爹和解,我心裡也很爲你高興。”
冰怡心裡涌出淡淡溫暖的感動。
颺羽笑了笑,忽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未免尷尬,他便轉而笑着去逗桌上的小黃鳥。冰怡的目光也隨着轉過去,看着他逗小黃,臉上露出淡淡柔柔的笑意。
陽光靜靜地灑照。
小黃鳥憨頭憨腦的,甚是可愛,讓他們兩人的臉上都露出笑來。
“冰怡,要不要我幫你去給小黃再找些肉來。”颺羽忽然說。
話中似有離別之意,冰怡只覺心裡微顫,但強自保持了平靜,輕哼一聲道:“當然,說好的,你要負責以後小黃的每日三餐,你可不能賴賬!”她這話是自然打趣他的,她知道這根本不可能,但正因爲如此,她的話中不由自主地帶了一絲悵惘之意。
颺羽聽得一怔,心裡暗想,這一點可做不到了,既然蘭姨已經回來,也到了他離開的時候了。他也想盡快回到靖靈教,讓師父師兄和葉靈他們知道,自己還好好活着。說來,他真的有點想他們了。大概他們都以爲自己已經死了,這次正好回去嚇嚇他們。二師兄最怕鬼了,保準會被嚇個半死。葉靈是女孩子,肯定也會被嚇一大跳的。大師兄、三師兄、四師兄他們不怕鬼,大概看到自己,他們會忍不住重重拍一下自己肩膀說,我就知道你小子還活着。師父呢,也許表面會顯得很平靜,但是心裡一定會暗暗激動不已。
想到他們,想到南殿,想到那淡淡雲氣中翠秀美麗宛如仙境的靖靈山,颺羽心裡瀰漫開了一陣欣喜溫暖。不過轉念又想,此次和冰怡相別,以後恐怕就相見無期了,想起在洪淵之地木彝族中的那些日子,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忘。真正到了分開之時,他心裡其實很有些捨不得,但世間之事就是這樣,又有多少事能盡如人意呢?而且,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只要彼此珍重,將來說不定還會有重逢一笑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