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呢,爺爺,欣兒她瞎說的。”炫月慌忙辯解,隨即趕緊喝了一口青果茶,轉移注意力似地訕笑道:“這青果茶,很好喝。”
洪山禾沒有說什麼,不過似乎已經對某些事暗暗留上了心。
正在這時,忽然客棧門口走進來一個窈窕的黑色身影,那是藍雨,她絕美的容顏,簡直使得整間客棧瞬間爲之一亮。
正喝着青果茶的妖族衆人,看到她出現,都微微一怔,不過也有些見怪不怪了。這一路上,藍雨都一直若即若離地跟着他們。不過炫月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甚至根本就是對她視而不見。倒是洪欣,數次覺得心裡不忍,想要把她拉到他們的隊伍中來,但是都被炫月給阻止了。
此刻藍雨出現,炫月便沒有多看她一眼,徑直把頭撇在一邊,喝茶喝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藍雨神情平靜地看着他們,但是眼底,卻隱隱透着傷惘之意,靜靜看了一會兒後,她忽然悽然地低了頭,隨即轉身向外走。
洪欣連忙站起身,快步走上前,喚道:“藍雨姐姐……”
藍雨的腳步頓時一滯,轉頭向她看來。
洪欣走到她身邊,真心地邀請道:“藍雨姐姐,你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藍雨看着她,眼裡透着感激,但還是微微搖了搖頭。
洪欣拉住她的手,央求似地說:“姐姐,你過去吧……”
藍雨怔怔地看着她。
“姐姐……”洪欣眼裡帶着擔憂。
藍雨只覺心裡隱隱一痛,看着洪欣,澀聲道:“欣兒,謝謝你。”眼角隱隱閃動淚光。隨即,她轉身向客棧外走去。
洪欣有些黯然地輕嘆口氣,轉身回到了桌邊。
吃過晚飯後,炫月原本是想回房間的,但是被洪欣生拉硬扯地拖出了客棧,要他陪她散步。
其時正值黃昏,只見遠處莽蒼的林叢之外,一角赭紅色的晚霞,正緩緩地消逝。晚風裹挾着草木青澀的氣息,迎面吹來,微涼。
炫月和洪欣走在街道上,聽着洪欣興致勃勃地評論着兩旁的樓房商鋪,炫月的心情倒是漸漸開朗了許多。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有一個身材修長挺拔的少年正鬼鬼祟祟地跟着,卻是古猿族的天才蠻康。說來洪欣早就發現他了,只是故意沒有拆穿他,不僅如此,她還不時突然迴轉頭去,弄得蠻康每每躲藏不及,頗爲狼狽。看着他的窘狀,洪欣那是幸災樂禍,歡喜不已。
看她如此捉弄蠻康,炫月有些哭笑不得。
“欣兒,那個蠻康他好像很喜歡你,是不是?”炫月微笑着說。
洪欣不屑地哼一聲,說:“纔不呢,他就是個討厭鬼,我又不喜歡他。”
炫月道:“我倒覺得他挺不錯。”
洪欣呸了一聲,道:“不錯個鬼啊!不過是一個鬼鬼祟祟,自以爲是的傢伙!”她故意把話說得很大聲,後面的蠻康聽到了,簡直氣得臉發黑。他一怒之下,不再鬼鬼祟祟,光明正大地走了起來。洪欣再轉過頭去捉弄他時,他便理直氣壯地和她對視,不再躲藏,甚至還表現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這使得洪欣陡然少了許多樂趣,暗自氣怒,恨恨不已,就差轉身去轟他走了。
炫月看着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欣兒,你真是……”
他的話忽然頓住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洪欣剛狠狠瞪了後面的蠻康一眼,才轉過頭,不明所以,聽哥哥的話沒說完就斷了,不由奇怪地問:“哥哥,你說我真是什麼啊?”
“你怎麼不走了?”洪欣又吃了一驚。見哥哥並不答話,而是定定地看着前方,她頓時也好奇地向前看去,不由得吃了一驚,喃喃出聲道:“藍雨姐姐……”
南疆小鎮黃昏燈火漸亮的街道上,藍雨就那樣俏生生地站在前方,凝脂雪膚,秀項玉頰。當晚風吹來,吹起她的衣帶和頭髮,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絕美。
她靜靜地看着炫月,神色惘然,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什麼話,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炫月的神色漸漸變得漠然。
“欣兒,我們走吧。”炫月說着,和洪欣向前走,對藍雨視而不見。
洪欣欲言又止。
炫月徑直向前走,忽然前方被一人擋住。
淡淡幽香,玲瓏婀娜,正是藍雨。
炫月頓時一窒,心裡莫名地生出一絲怒氣,不過並不說什麼,打算和洪欣從側邊走開。但藍雨下意識地又來到他前面擋住。炫月不信邪,又改變方向,又被擋住,再改變方向,再被擋住,簡直氣得他心裡發毛。
炫月索性站定了,目光裡透着怒火,看向她。
藍雨揚着頭,凜然不懼地和他對視着。
炫月雙眼怒睜,示意她讓開。
藍雨看着他,忽然露出悲哀的笑來,澀聲道:“炫月,你難道連一句話也不願和我說嗎?”
炫月哼了一聲,把頭撇到一邊。
洪欣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但他不爲所動。
藍雨悽然地笑了笑,隨即緩緩側身,給他讓開路。
炫月冷漠地拉着洪欣向前走去。
藍雨怔怔地看着這南疆小鎮昏黃的燈色,心裡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和酸楚,淚溼雙眼,哽咽失聲。
炫月和洪欣回到客棧裡,只見覺空和洪山禾、蠻蒼正在燈下喝茶閒聊。他倆便也走過去坐下。洪欣興致盎然地跟爺爺說着剛纔她在街上走看到的一切,雖然有很多廢話,但她聲音清圓動聽,表情漂亮可愛,倒讓覺空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炫月在旁邊坐着,一直低着頭,神情黯然,心緒沉重。
洪山禾把這些看在眼裡,再聊了一會兒後,便把炫月單獨叫開,說有話跟他說。洪山禾一走,蠻蒼也坐不住了,自行回了房。一時間桌邊就只剩下洪欣和覺空了。覺空剛纔簡直聽洪欣說話聽得入了迷,下意識地想要再聽她說話,但是現在卻又是他和洪欣單獨相處,讓他深感壓力,神情窘迫,正打算起身告辭。
洪欣好像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連忙道:“覺空,他們都走了,你可得陪着我,不許走!”想好不容易還有一個人留在這裡,她豈能輕易放他離開。
聽她的語氣裡透着嬌蠻之意,覺空倒不在意,答應道:“欣兒施主有命,小僧豈敢不從?”
先前出發之前,洪欣曾說要覺空一路上多和自己說說話,以便以後和女孩說話不臉紅。說來,她原本確實是想幫助他改掉這個弱點的,可惜的是,後來她自己卻忘了。此刻想來,她心裡倒微微有些愧疚。不過現在正好他倆單獨相處,她正好大展拳腳了,於是接下來,她便像一個小師父一樣,對覺空進行諄諄教誨,先灌輸理論,再實際演練。聽理論時,覺空倒是不時點頭,好像全掌握了。但是實際演練時,卻又原形畢露,沒和她說上兩句話,便已是面紅耳赤,窘迫不堪。不過洪欣最歡喜看他這樣子了,短短片刻間,她已是樂得直不起腰。這兩人,一個羞澀木訥,一個青春活潑,倒是相映成趣,一片歡樂。
不過,雖然歡樂戲謔,但並非全無作用。在洪欣的耐心逼迫下,覺空進步了許多,至少,他說話時,終於敢看她的眼睛了。對此,洪欣甚爲嘉許,她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以師父的口吻誇獎着覺空,表現出的可愛動人,簡直逗得覺空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兩人正相視歡笑間,忽見蠻康揹着一隻手,鬼鬼祟祟地走進來,臉上帶着神秘微笑。他刻意掩飾着自己的背後,走到桌旁坐下。
洪欣霎時收了笑,皺起了眉頭,道:“蠻康,現在是我和覺空在聊天,你自己要喝茶,坐到旁邊桌子去吧。”她聞到一絲清冽純淨的清香,心裡微微訝異。
這樣不待見自己的話,蠻康已經不知聽她說了多少,早已經麻木了,他壓根沒放在心上,嘿嘿一笑,厚臉皮地說道:“沒關係,我就坐這裡,保證不會打擾你們聊天的。”
洪欣沒好氣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也拿他無可奈何,隨即對覺空道:“覺空,別管他,我們自己聊自己的。”說着間,她又情不自禁地輕輕吸了一下鼻子,終於忍不住好奇地說:“什麼東西,好香啊!”
聽着她這話,蠻康霎時一陣激動,原本臉上的神秘笑意變成了狂喜,猛地伸出背在身後的手,歡叫一聲道:“你看這是什麼?”
只見他伸出來的手中,霍然握着一束純白的鮮花,青翠硬朗的葉梗,初綻鮮活的花瓣,散發着清涼純淨的芬芳。
“雪梔子!”洪欣下意識地歡叫出聲。
蠻康笑道:“怎麼樣,喜歡嗎?”
洪欣當然很喜歡,但是轉眼間見蠻康一臉得意的樣子,頓時改了口,不屑地說道:“不過是一束雪梔子,有什麼了不起的!”說着,甚至故意把頭轉到一邊,不看,氣他。
蠻康臉上的歡喜頓時一滯,握着鮮花的手略顯尷尬,但立即又重振旗鼓,笑道:“洪欣,我把這束雪梔子送給你,你喜歡嗎?”
洪欣沒好氣地道:“我不喜歡,你自己留着吧,別送給我。”
有這樣打擊人的嗎?蠻康簡直有些欲哭無淚。
看着他的樣子,洪欣心裡偷樂,但是表面上,還是一副冷漠高傲的樣子,對蠻康及花,頗有些不屑一顧。
“洪欣,這是我專門找來送給你的,你就收下吧。”蠻康簡直有些哀求地說。
洪欣俏皮地衝他做了一個鬼臉,斷然拒絕道:“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蠻康輕吸了口氣,又勉強露出了笑,裝厚臉皮,把鮮花遞到她手邊,道:“你收下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