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行走在一條骯髒狹窄的巷子裡。
他一襲普通的長衫可還是和這巷子周圍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他的長衫太乾淨太新了,這巷子是骯髒的潮溼的,周圍堆滿了垃圾,時不時有大灰老鼠從垃圾堆邊鑽進鑽出。
楊孟生已經十多年沒有再來過這樣的地方了,今天他特意找來一件長衫換上,儘量低調,可他行走的時候脊背挺得直直,衣角飄飄,像是不染一絲塵埃。看在這巷子里居民眼中也是格外新鮮,只是這人禮帽壓得低低的看不清眉目。
楊孟生走到一間屋子門口,敲了敲門。
“人都死絕了。”
裡面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楊孟生微微抖了一下,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迅推開門,又向左右看看無人跟蹤這才走了進去。
一股令人作嘔的臭氣差點將他薰個跟頭。這麼多年不見,這男人身上的惡臭愈的重了。
楊孟生強忍住胃部的翻滾,看着躺在破牀上的男人。
那男人睜開渾濁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問:“你是誰啊?”
“你兒子楊孟生。”
“呵呵,我沒有兒子,這家人都死絕了,哪來的什麼兒子。”
老人笑了幾聲,笑聲像是秋日的老鴰。
“我也希望這輩子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不可能,畢竟我們有一份血緣關係在那。”
楊孟生捂住鼻子:“你的病越來越重了。”
男人冷笑:“我的病,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呢,你媽告訴你的?”
“你還敢提起她!你對不起她。”
“老子這輩子對不起的人多了。”老人掙扎着坐起來,梗着脖子,“怎麼,翅膀硬了要收拾你老子了?”
“我只想問問你,十二年前那個紗廠女工是不是你殺的。”
“十二年前?”老人眯縫着眼睛想了想,接着露出一口大黃牙笑了,“那個小妞啊,好,嫩,不錯不錯,我這些年在也沒遇到過那麼好的。舒服啊。“
楊孟生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果然是你做的!你殺了許美娟!”
老人眼睛半睜着,張大嘴巴,口水順着嘴角流下來:“啥?殺人?我沒殺人,玩玩就是了,殺什麼人。”
“你沒有殺人?”楊孟生不信他說的話。
“沒有。那女人想抓住我,把她推開我就跑了,殺什麼人?”
“那你爲什麼和人喝酒吹牛說你殺人了?現在我已經被那人纏上了,他敲詐我,要把你殺人的事情賣給報社!”
“那不是吹牛嗎?胡說八道能當真嗎?”老人哈哈笑着,“你不是從小就聰明嗎,這些都想不明白。”
楊孟生恨恨地鬆開他的衣領,老人氣喘吁吁,靠着牆坐着,斜着眼睛看向他問:“你過的不錯啊,新衫子吧。”
楊孟生不吭聲。
“我知道你在哪住,也知道你做什麼的,十年了,你夠狠心,真是我兒子,自己在外面吃香喝辣就沒想到過你老子,狠啊,真狠啊。”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爲什麼會這樣你自己清楚。”
楊孟生聲音冰冷。
老人點點頭:“是,你還恨我,你媽那件事我是真不知道她死了,要是知道我不可能那麼晚回來,喝那麼多酒。”
“別解釋了,那天你何止回來的晚喝了酒,還強姦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她只有十七歲,比我當年還小,你怎麼下的去手?”
老人垂着頭一聲不吭。
楊孟生想了想,一撩長衫普通一下跪倒在髒兮兮的地面上:“求你告訴我真相,許美娟到底是不是你殺的?求你了!”
老人忽然睜大眼睛,冷笑道:“你一走十多年,今天回來只爲問這件事?怎麼,有我這樣的爹丟人?我殺人會妨礙你的前程?”
“是,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污點。這些年我拼命努力向上爬就是不想象你一樣在骯髒的泥水裡打滾,不想象我媽一樣死了都沒人知道。可是你知道嗎,我總做噩夢,你就是我的噩夢。我求你告訴我真相,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殺人。”
老人看着楊孟生裂開大嘴笑了:“你竟然爲那個女人跪我?”笑着笑着他開始咳嗽,咳的越來越厲害,臉憋得通紅,上不來氣。
楊孟生只好起來,看到破桌子上有個缺蓋兒的茶壺,幾個粗瓷大碗,拎起破茶壺看到裡面有水也不管髒不髒是什麼水,倒一碗遞到老人面前,又用手輕輕撫着他後背。老人喝了幾口水,壓下咳嗽,用渾濁的眼睛看了兒子一眼,嘆口氣道:“到底還是我的兒子啊。”
“我是怕你嗆的背過氣去。”
楊孟生冷冷地回答。
“那不是正如你意,從今以後知道你過去的人是沒有了。”
“有,你在外面胡說八道已經有人找到我敲詐了,你以爲自己沒有給我帶來麻煩嗎?”
楊孟生苦笑:“我說過,你是我的噩夢,這輩子都無法掙脫,如果能選擇,我只求你們當初不要生下我。”
老人想了想,嘆口氣,伸出手擼起袖子說:“看吧,我已經成這樣了。”
只見他黑瘦的胳膊上密密麻麻都是紅的黃的潰爛點,散着難聞的臭味,楊孟生別過臉去不看,問道:“真的是……那種病?”
老人呵呵笑着,口水滴答到破衣服上。
楊孟生實在不忍心再看,掏出手帕側着臉遞過去。
老人卻不接,放下袖子抹了抹嘴巴,又繼續講道:“我真的沒殺人,那是喝酒和他們吹牛胡說的,說殺人才有面子他們纔會怕我。那天我記得很清楚,下雨,打雷,我以爲拉不到人了,就慢慢往家走,結果一個女的過來要坐車,我本來沒想別的,是後來現那女的要走的路偏僻附近沒什麼人,而那個女的那麼年輕漂亮香噴噴的,我就動心了,看到那弄堂沒什麼人就停下車子把她按在車上就給……”
楊孟生怒道:“你怎麼對得起我媽,對我得起我!”
“鬼迷心竅,我過去在外面吃喝嫖賭,那也是花錢找樂子,從沒想過做別的壞事,那天不知道是爲了什麼,就那麼做了,做完我就把她拽下車子,拉着車就跑,跑到巷子口衝出個老頭差點和我撞在一起。後來越想越害怕就去喝了點酒,回家就醉倒了,第二天醒來,你給你媽出殯,我躺在牀上就想,完了,這要被警察抓走了。進了監獄還指不定多受罪呢,沒想到過幾天聽說那女的死了,兇手抓到了,我這才鬆口氣。”
老人講完看着楊孟生:“竟然這事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又翻出來做什麼?別以爲我不知道,我聽人說了,就是你要翻案,好好的你翻什麼案?要把你老子搭進去嗎?我出事了你還能有什麼好?”
“你沒殺人,可是你糟蹋了許美娟,隨後趕來的柳樹生也許開始沒有起壞心,直到看到被你害的衣裝不整的許美娟才起了邪念,這一切的根源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們,這十二年來你怎麼吃得下睡得着?”
老人哈哈大笑:“我吃的香睡得好,每天還能喝酒,沒有比我過得更快活的了,什麼報應想都別想。反正我沒殺人,你們抓的是殺人犯,再說,那女人總是要死的,死之前老子破了她黃花姑娘身,她也不算白來世上走一遭。”
楊孟生越聽越氣,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老人臉上。
老人捂着臉,鼻孔下流下血跡。
“你打我?打你老子?”
楊孟生氣的渾身抖,費力地從長衫裡面的口袋掏出一卷鈔票,也不數直接扔到他臉上,扭頭就走。
“喂,你說有人敲詐你?是誰?”
“不用你管。”楊孟生頭也不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