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桐帶着慧香跟黑子,也沒用蘇府的下人,直接擡了她來時帶來的一隻竹箱,出府上了馬車。
蘇府的下人們從沒見過這種場面,竟然還有府裡的小姐如此配合,急着想要去家庵的。
就算是沒親眼見過。他們也聽說過這種事,哪個要被送去家庵的小姐不是哭天抹淚的,生離死別一般。
可是蘇大小姐倒好,臉上連半點傷心的表情都沒有。上名找扛。
兩位宮嬤嬤跟在後面,臉上變顏變色的,想要上前勸解,卻又知道此事與她們無關,她們來一方面是爲了教蘇白桐宮裡的規矩,另一方面是要將在蘇府所見所聞全都一五一十的報給她們的主子。
她們的目光不禁落在慧香跟黑子擡着的竹箱上面。
“蘇小姐的隨身之物就只有這些?”一位宮嬤嬤好奇道。
“是啊。”慧香點頭。
當初臨來京都時,蘇白桐只帶了兩身替換的衣裳,經營焚香閣以來她們也掙了不少錢,不過蘇白桐全都換成銀票讓慧香藏在身上。再加上平時蘇白桐素淨慣了,所以在兩位宮嬤嬤看來,這點行李簡直寒酸的要命。
慧香跟黑子將箱子擡上馬車,蘇白桐也上了車,就在這時,邢氏帶人追了出來。
“快。快把大小姐攔下來!”邢氏嚷着,這一路她走的滿頭大汗,可是蘇府的下人卻攔不下蘇白桐。
也不知爲什麼,他們眼前要靠近蘇白桐身邊時,就會覺得渾身無力,所以纔會讓她直接出了府。
邢氏眼見得蘇白桐上了馬車,愁的一個頭兩個大。
在府裡不管怎麼鬧都是關起門來,自家人瞧着笑話,可是現在到了府門外,就是要當着外人的面了。
蘇府門外已經有路過的人注意到了這邊發生的異狀,全都停下腳步往這邊張望着。
蘇白桐今天要真的走了,以後她這刻薄繼母的名聲只怕是要被坐實了。
想到這裡,邢氏將心一橫。幾步趕到馬車前頭,竟直接坐到了地上。
“白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這孩子也真是……怎麼能跟祖父賭氣,說走就走……今天你要是真的想走,就讓車從我身上壓過去!”邢氏一臉的痛徹心扉。
邢氏本是急着要攔蘇白桐的馬車,生怕她跑了,可是沒想到她往這地上一坐,反倒更加引人注目。
府門外的衚衕口,聚着看熱鬧的人更多了。
邢氏心裡這個後悔呀,她堂堂吏部尚書的正室夫人。竟要當衆坐在地上攔馬車……
馬車裡,傳來蘇白桐淡淡的嗓音:“慧香,快些拿個墊子給母親坐着,地上涼。”
邢氏眼角跳了幾跳。
這根本就不是地上涼不涼的問題!
死丫頭明擺着就是在裝糊塗。
邢氏強壓惱怒,勸道:“你祖父說你兩句也是爲了你好,別動不動就要走,這是你的家……你快些下車來!”
就在這時,蘇明堂也趕了出來,他上前二話不說就掀了車簾。
蘇白桐端端正正的坐在車裡,清亮的目光落在父親的臉上。
“下車!”蘇明堂怒道。
“父親,您撒了謊。”蘇白桐一字一頓,“您騙了我。”
蘇明堂滿腔的怒火瞬時被這話滅的一乾二淨。
是啊,他是騙了女兒,他說祖父是想着她的。也想接她回來。
“快些下車,有什麼話爲父會爲你做主。”蘇明堂的底氣不由得降了幾分。
蘇白桐搖頭,“父親騙人,我如何還能相信您?”
就算心虛,可面上蘇明堂還要強撐着道,“祖父說你幾句又怎麼了,難道這些年你都白讀了女訓,還不知道何爲孝道嗎?”
“什麼女訓?何爲孝道?”聽了蘇明堂的話,蘇白桐反問道,清透的眸子就像一泓清泉,倒映出蘇明堂糾結的臉色。
“你……你說什麼?”
“就連父親也曾說過,我連字也不識一個,遠在祁涼城,又有誰會給我看這種東西?”蘇白桐看着父親,神色嚴肅,“父親,什麼是孝道?就是不管祖父說什麼,我都要聽着,但卻不能當真……是麼?”
聽了這話,蘇明堂險些咬了舌頭,“不……不是,就是要你聽祖父的話,莫要再自作主張。”
蘇白桐看了看一旁的兩位宮嬤嬤,露出無辜的表情,“我剛纔正是按照祖父的要求去做的,他說要送我去家庵,我便自己出來了……難道不對麼?”
蘇明堂半張着嘴,一時竟接不上話來。
就算大家都知道蘇白桐是在故意刁難蘇明堂,可是卻誰也不敢在這時候插言。
兩位宮嬤嬤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她們始終保持着沉默。
蘇明堂硬着頭皮,“我們先不說這事,你快些下車。”
“祖父那邊父親要如何交代?”蘇白桐一臉天真。
“此事自有爲父幫你去勸說。”蘇明堂頓了頓,“以後不管有什麼事,你先讓人來尋我便是,不要再這麼孩子氣。”
“我尚未及笄,本來就是孩子。”蘇白桐半開玩笑似的說,不過她臉上的神情卻完全不像在說笑。
蘇明堂轉臉吩咐身邊下人,“還愣着幹什麼,快幫忙把大小姐的東西送回去!”
一下子過來好幾個下人,可是馬車上只有一隻箱子,這些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知該由誰來擡。
蘇明堂驚訝道:“爲何只有這些行李?”
“夠用了。”蘇白桐隨口道,她扶着慧香的手下了馬車。
蘇府的下人全都閃到一旁,讓開中間的路,讓蘇白桐進府。
邢氏這時還坐在馬車前頭的地上,大家卻早就將她忘記了。
最後還是王媽媽上前將她扶起來,“夫人辛苦了。”
邢氏心裡這個憋屈,看着蘇明堂迎面過來,她不禁垂下頭來,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等着對方過來安慰她。
蘇明堂對她雖然說不上是言聽計從,卻也是極疼她的,後宅縱有兩房妾室,但只要她有個頭痛腦熱,他定會守在她的身旁。
“宮裡賞賜給白桐的那些東西呢?”蘇明堂的聲音裡滿是不悅。
邢氏滿心的期盼猶如被一盆冷水澆滅。
第一次,蘇明堂竟然因爲這該死的瘋丫頭,當衆責難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