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宵天擡起頭來,看到蘇白桐的一瞬,心底一沉。
衆官員尷尬的閃身到一旁,蘇白桐跨過門檻,接過慧香手裡的食盒,進了大殿,素色雲裳裙裾迤邐拖在身後。
“臣妾見過皇上。”蘇白桐屈膝施禮。
凌宵天強忍着想要站起身將她拉起來的衝動。
“皇后平身。”
蘇白桐站起來,將食盒放到桌案上。
“這是什麼?”凌宵天問。
“臣妾白日答應要給皇上做點心,正好有空便親自送過來。”說罷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官員。“皇上還有要事臣妾不便打擾,這就告退了。”
說罷轉身要走。
“等一下。”終於凌宵天還是忍不住起身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
蘇白桐回身驚訝的看着他,似乎對於他的這個舉動感到不解。
“他們正在勸朕廣納後宮。皇后也來聽聽。”凌宵天心中微動,不知她聽到這些心裡會不會感覺不舒服,或是會生氣。
他認真的盯着蘇白桐臉上的表情,可惜,最終他還是失望了。
蘇白桐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皇上終於要在後宮添人了嗎?”蘇白桐淡淡道。
一旁有位官員恭敬道,“皇后娘娘也多勸勸皇上,應以子嗣爲重。”
在衆人眼裡,凌宵天與蘇白桐一直也沒有孩子,這麼下去怎麼得了。總不能讓皇后霸着皇上一人,又不生子嗣。
官員的話卻讓蘇白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雪翎,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在外人看來,好像她極爲贊同那位官員的話。
凌宵天眸光陰暗下來。
“這是內廷司擬的摺子,請皇上過目。”有人遞上摺子來。
凌宵天將摺子拿起來,故意向蘇白桐一邊傾斜了些,讓她也能看個清楚。
只見上面寫着選擇妃嬪的標準,以及品階人數,從四妃到九嬪、美人……一直到最下八品的女官,足有千人不止。
凌宵天以指尖揉着額角,“桐桐,你看如何?”下意識的,他仍然叫了蘇白桐的名字。
蘇白桐將摺子接了過去,看的好像非常認真,“臣妾也不懂這些,不如就交由內廷司看着操持吧。”
凌宵天強行壓抑着心底翻涌,語氣帶着些諷刺。“皇后倒是大方。”
蘇白桐垂首,“臣妾願爲皇上分憂。”
說的全都是套話,沒有一點真心。
凌宵天煩躁的將她手裡的摺子搶過來一把丟在桌上。“還是先說說逸王爺大婚的事吧。”
禮部官員急忙出列,遞上摺子,“雙方生辰都請欽天監看過了……大吉……”
凌宵天與官員說起了正事。蘇白桐閒來無事,只能在一邊乾坐着,直到外面天色暗了,凌宵天才道,“今天先這樣,散了吧。”
蘇白桐起身告辭。凌宵天卻道,“天色晚了,朕送你回去。”說罷從內侍手裡取了燈籠過來。
蘇白桐只好跟在他身後往回走。慧香等人全都遠遠的跟在後面,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上前討皇上厭煩。
“桐桐還記得我教你點燈的事情嗎?”凌宵天走在前面,手裡的燈籠發出柔和的光暈。
蘇白桐默默的搖了搖頭。
“你那時看着膽子很大。可是卻很怕火。”凌宵天只顧自言自語似的說着,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裡。
蘇白桐淡然一笑,“臣妾現在也是怕的。”
“哦?”凌宵天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將手裡的燈籠提到她面前,“你現在看了這個還會怕嗎?”
燈籠裡的燭火搖晃着,有些灼熱的感覺。
蘇白桐忙向後退開。
誰成想凌宵天卻一把將她拉住了。不讓她閃避,“現在這樣,你會不會怕?”
燈籠斜了過來,裡面的蠟燭一下子撩到了外面的紙罩,“呼啦”一下燃燒起來。
蘇白桐失聲驚叫着躲避,結果踩到了自己的裙裾向後倒過去。
凌宵天忙將起火的燈籠丟掉去扶她。
結果燈籠的火苗一下子沾到了她的裙邊。着了起來。
跟在後面的慧香等人大驚失色,忙上前護救。
最後還是凌宵天用衣袖將火焰打滅了。
幽暗的光線裡蘇白桐臉色就像張白紙,“臣妾失禮了。請皇上恕罪。”
凌宵天嘴脣抖動幾下,“桐桐……”伸手想要扶她從地上站起來。
蘇白桐下意識的避開他的手。
凌宵天心中一痛,站在那裡看她由慧香攙扶着站起身,“臣妾明日要出宮去,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你要出宮?”凌宵天一愣,“不行!”
此言一出。就連慧香都覺得意外。
以前她們出宮時皇上可是從來沒有像這樣態度強硬的拒絕。
凌宵天過後也好像覺得自己剛纔的答覆有些生硬,於是緩和道:“再過些日子吧,等十弟的婚事完後。朕陪你出宮轉轉。”
話都說到這份上,蘇白桐只能謝恩告退。
凌宵天站在那裡看着蘇白桐離開的背影,半晌不語。
賈公公湊過來小聲道:“皇上,今兒晚膳,您要在哪用?”
凌宵天沉默了一會,“去閉幽閣。”
賈公公心中暗驚,面上卻是應了。
現在宮裡的內侍宮女都知道閉幽閣住着位奇怪的姑娘,臉被毀了不說,模樣還駭人的很。但性子卻有些像皇后娘娘,皇上最近越來越頻繁的到那邊去。
“皇上不會是看上那姑娘了吧。”一名小內侍嘀咕着。
“你這兔崽子,是不是嫌活的太長了!”賈公公訓斥道。
小內侍嚇的縮了脖子。
“以後再說當心咱家封了你的嘴!”
“是……”
“還不快些去閉幽閣那邊安排。就說皇上晚膳要在那邊用了。”
小內侍匆匆跑去了。
賈公公獨自站在那裡暗暗嘆氣,最近就連他都發現了皇上與皇后之間的的異常,再這麼下去,只怕皇上的恩寵就真的要換人了。
他正想着,忽見一名內侍低着頭從不遠處的轉角拐過來,往他這邊來。
“什麼事?”賈公公傲慢道。
那名內侍壓低聲音湊過來道:“公公,小的剛纔在那邊發現一個宮女昏倒在地上,衣裳都不見了……”
賈公公眉毛一擰,“什麼?還有這種事。帶咱家去看看。”
小內侍前面引路,帶着賈公公拐過前面轉角。
“在哪?”賈公公四處打量,夜色太暗,這裡又沒有點着燈籠。
“在這裡呢。”身後傳來內侍冰冷的聲音。
賈公公剛轉過身,只見眼前銀光一閃,冰冷的觸感刺進了他的胸口。
“啊……啊……”他伸手想要去撕扯那名內侍。
那人一動不動的站着,臉上帶着怪異的微笑,他的衣裳被賈公公扯開了些,露出皮膚上一個奇怪的印記。
印記當中,一個清晰的“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