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良打破了這個寧靜的環境,他說:“既然負責人這麼安排,我們能有什麼意見呢?”
“剛纔不是說了嗎?是江海區辦公室的馬督導定的,不是我們安排的。”馮菲菲說。
“算了吧,收起來吧,我根本都不相信,一定是你們定的,藉口說是是馬督導的意見。她遠在江海區,知道個什麼?還不是你們說是方的,她就認爲是方的,你們說是圓的,她就認爲是圓的。”宋大良說。宋大良說這話時,臉色鐵青,面部表情十分嚴肅,看樣子不是開玩笑,弄得氣氛十分緊張,大家都不吭聲,季柯南心裡暗自佩服他敢說,難道是臨終之人,其言也善?
負責人都愛讀書,特別是那肥妞馮菲菲,家裡有一間書屋,裡面擺的全是書,其中最多的就是《聖經》,各種版本。大多數《聖經》都是免費的,利用得天獨厚的條件,許多國際友人迎來送往的,贈送《聖經》不是什麼稀罕事,反而很正常。書多得很,看書的機會和時間就會減少。
但是讀過的書,來治理小公司的這幾位小人物,還是綽綽有餘的,大家都不懂文化,就好統治;個別人有文化,認識字,反而受到文字所累,受到文化之苦,還不如不清醒、不知道,大家都昏昏沉沉地睡死過去,大概都是平等的,結果都是死。清醒的和糊塗的結果都一樣,都是死亡,痛苦和幸福的區別在於活着的時候。
負責人懂文化,用知識來治理這些半文盲,大家都高興,還有人舔負責人的屁股溝子,自己本身下賤,反而要踩同事的肩膀,踏着同事的鮮血往前爬,爬到同事的頭上,作威作福,拉屎拉尿,好不威風。
沒有文化,認識不了多少字,又喜歡欺負人的,可以說是流氓。這樣的流氓到處可見。流氓自有流氓的邏輯,他會認爲作惡是正當,耍賴是講道理,黑的是白的,白的是黑的,指鹿說是馬,那就得是馬,不能說是鹿,也不能說是牛或者其他動物。這種霸權,不是生來就有的,而是人們的縱容和饒恕,使不合理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發生了,發生着,並且將來一定還會發生。
馮菲菲有文化,金萍自稱高中畢業,實際小學都沒畢業;安德烈技校畢業;多哥上到高一,就停課了,說是搞運動,就沒再上學。春燕是初三畢業,會背老三篇,教過幾年小學生,自稱爲老師。
齊思娜冒名頂替其他人上了一所衛校,早就把知識還給了她的所有的老師,甚至現在見了拉丁字母還認不全。尹賢仁不用多說,他自稱高中畢業,那個年代能讀完完整高中的就像晨星一樣寥落無幾。
盤點下來,竟然沒有一個正兒八經地讀過書,難怪負責人很喜歡招用這樣的人,方便管理。負責人自己,也沒有考上大學,後來上了神學院,相當於大學本科,實際在社會上,根本不承認神學文憑,找工作非常難,只有到教會工作,而教會內部的鬥爭相當慘烈,不亞於社會普通單位的內部同事的爭鬥。在一所教會,後來的神學生往往地位低微,是不受歡迎的人。
除非到神學院當老師,這樣纔有可能自己覺得英雄有了用武之地,纔有一種滿足感和成就感。如果不去神學院當老師,或者不去教會工作,神學生還有一條出路,就是出國繼續深造,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嫁給老外,或者娶個外國老婆,這都很好。總算跳出了苦海,算是能過着非凡的生活,這種出路,也是無奈之舉,誰都想過着人上人的清閒生活,但是如願的沒有幾個。
正因爲如此,抓住機會就能抓住錢,這次去港島,在馮菲菲看來不算什麼,因她常去,劉小姐更不用提了,她本來是港島人,幾個人中間的競爭,就是負責人的一句話,很容易就定下來那些人能去,那些人不能去。
理由再簡單不過,就是和負責人的關係親疏遠近,還有憑藉負責人的喜好和厭惡,對待那些不討人喜悅的,比如柯南,就不能去,哪怕他學歷高,形象好,也不說明什麼。正如武大郎開店,絕對不招比他高的人。一樣的道理,柯南有文化、有文憑,相貌也英俊,又略懂英語,可是,就是不選。
對於尹賢仁和春燕,也不讓去。原因是,春燕和尹賢仁常常在開會的時候爭吵,且聲音很大。開會不說話,大家都安靜,那項目就不用討論了,大家都不發言,負責人來定,她說行就行,她說不行就不行,行嗎?到最後,誰來負責項目實施?難不難?誰寫報告?出了問題誰在第一時間解決?
開會發聲討論,爲的是規避項目風險,分析項目中會出現的問題,儘量減少損失,讓更多的人受益,這些不爭吵不能解決。大家都溫文爾雅,相互謙讓,最後,吃虧的還是大家自己,因爲出了問題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小公司的問題。
宋大良對宋三皮沒有意見。宋三皮、春燕和尹賢仁是第一批招聘來的員工,他們的資質差不多,都是從教會信徒中選拔的優秀分子,經過淘汰和選拔,最後確定這三人。
第二批進來的是金萍、宋大良和安德烈。現在,存活的是金萍和安德烈,宋大良死了,暫且不提。
第三批進來的是柯南、多哥和齊思娜。
三批人被招聘進來,每一批進來的中間有一個代表。宋三皮、金萍和多哥。
在三人中,金萍文化程度最低,但是裝得像,不知其可,在人前裝作很懂文化,多哥不用說,自稱什麼都會,但是,什麼都不精,自我吹噓,已經迷惑住了劉小姐,對此,大家都心知肚明,有困難,寧願請外面的技工,也不願淘氣去找多哥。
多哥也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巴不得沒有一個人來找他麻煩。
多哥憑藉自己的所謂本事,也被馮菲菲呼來喚去的,比如家裡的馬桶壞了,請他去修,他就樂得屁顛屁顛地去修,不敢討價還價。要掛窗簾子,或者要換窗簾子,需要在牆上打眼子,他就拿着劉小姐的電鑽去,說知道,小電鑽對付老牆,根本沒有什麼威力,多哥要求買一個,馮菲菲不肯,說:“將就着用。”
多哥在牆上打洞,非常辛苦,實在打不動了,就停下來。馮老師剛要發脾氣,就有人來說,教堂上面要安裝夜光的十字架,需要打眼,沒有電鑽。
“那好吧,去買一個。”馮菲菲說。
馮菲菲已經是神學院辦公室行政總監,有這個權力,給辦公室添置一些東西。買個電鑽才400多元,對她來說,這個要求並不太高。在這個時候,她就要讓多哥知道她的權力,她的權力再大,但她是女的,沒有力氣,安裝窗簾,在牆上打眼兒穿窟窿,不是女人能幹得好的,還是得求助多哥,或者命令多哥。沒有工具,多哥是無能爲力的。
買電鑽的不是多哥,是做夜光十字架的人。那人是河北來的,和馮菲菲是老鄉。在牽扯到金錢的時候,老鄉比外人認爲是修馬桶的多哥更要親近一些,在關鍵時刻,老鄉比同事還是要可信一些,於是馮菲菲聽信老鄉的話,有好一段時間,多哥很鬱悶,覺得自己付出那麼多,還不如馮菲菲的老鄉重要,她老鄉的一句話,抵得上多哥的十句話百句話。
馮菲菲讓多哥修馬桶,洗馬桶,安裝窗簾,有時去換換燈泡,打打雜,這些小事,馮菲菲不會親力親爲,都是要發揮一下手中的權力,動用一下權柄,體味其中的滋味。
除此以外,懂財務的邊瑛會計也深受其害,受到其役使。全體同事都被馮菲菲調遣過,而劉小姐卻不敢說半個“不”字,任其調兵遣將。那一次,邊瑛會計還在做賬,就被從崗位上調走,去幫馮菲菲家做衛生。邊瑛是很愛乾淨的,這次吩咐她去,是馮菲菲故意所爲。她明知邊瑛的身體很差,弱不禁風,偏偏要派她去,目的是耍權威,讓知識分子或者專業人士掉價,好擡高馮菲菲自身的價位。目的很齷齪,手段很卑鄙,就是要拉開和同事的距離,好坐在高臺上來當大帥,指揮手下的嘍囉,飽嘗權力的美味。
馮菲菲的家裡很少打掃,到處髒的進不去人了,就讓大家去幫忙打掃衛生。弄了一天,個個累得如散了架,走到門口,門衛師傅開始大罵馮菲菲:“什麼東西!手裡有點屁大的權力,還不放過。自己懶得**生蛆,還叫別人來打掃自己的狗窩。”
馮菲菲權當沒聽到,昂首走過,不做理會。大家幾乎都聽到了這千古罵聲,心裡自是過癮,全身的疲憊一掃而光,這老人真是恩人,替他們出了一口惡氣。老人和她肯定有過什麼故事,要不然,老人怎麼這樣瞭解她?季柯南不去猜測,免得腦袋疼。馮菲菲那肥妞絕對不是一般人,她是二般的人。
從那以後,老人痛罵馮菲菲,很多人都聽到了,馮菲菲當然心裡最清楚,鑑於這個情況,馮菲菲再也沒有讓同事們去她家打掃衛生了,這樣做,太招搖,顯得很有派頭,實際遭致更多的痛罵,如果家裡偶爾有需要,就請多哥過去幫忙,說是幫忙,實際是全忙,馮菲菲藉口忙別的,啥事都不管了。
安排了去江海區的人選,柯南就收拾了東西,準備坐晚上的火車離開江城。柯南住在中等城市,交通比較方便,什麼時候都有車去到他住的地方。其他同事,就沒有這個方便了,他們留下來,繼續守着馮菲菲和劉小姐,聽她們說着廢話。
柯南離開了辦公室,趕到了火車站。離開車時間還有一小時,他就坐在長凳上,邊等車邊看書。看累了,就給妻子發一條短信,說晚上回家。
柯南已經不在乎誰去誰留,他看淡了這個。去的人,回來後,只是興奮五分鐘,五分鐘後,恢復原狀,沒有改變。
馮菲菲說:“決定讓誰去,就是誰得到的恩典。”
言下之意就是,她們喜歡誰就是誰,誰也無權干涉。哪怕派一個高位截癱的人去馮菲菲,也要尊重這位殘疾人,他身體殘疾,但心裡要強,不肯服輸,就讓她去,回來後好在鄉親們面前吹吹牛,炫耀一番,也可以在老公面前,更加猖狂,讓老公這一輩子都別想決定任何一件事情,因爲她比她老公強,在國際大都市見過世面的,她的老公,這一輩都沒見過馮菲菲是個什麼摸樣。
至於在同事們中間的反響,那就十足地證明,在這個小公司,文憑和文化都靠邊,專業和技能都是下等,惟有討好賣乖纔是真理,哄負責人開心,纔是正道。小小的小公司,如此複雜;簡單的家庭,幾個人物,就把整個小環境弄得烏煙瘴氣,住不成人了。
小公司裡所有的人都自稱爲基督徒,其中,馮菲菲還是牧師,竟讓小人柯南,讓溜鬚拍馬的人扶搖直上,讓正人君子敢於仗義執言的人靠邊站,讓文化人等同於流氓,這樣的負責人怎樣負責人小公司健康往前發展呢?
柯南陷入了沉思,等看到人們起身排隊,準備上車時,他才背起了揹包,隨着隊伍的移動,他上了火車。上車之後,柯南的心還是不能平息下來,真想不通,負責人這樣安排,就是銀飾品起了作用嗎?或者是肥雞起了作用?柯南什麼都沒送給負責人,結果得到的就是這些,比如排擠,比如歧視,比如窩囊。
火車漸漸地離開了江城,速度加快了許多,一排排高樓向後面倒過去,夜幕慢慢落下,華燈初上,霓虹燈拉長了人和車的影子,柯南想到快要見到家人,心情逐漸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