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萍的一隻手操作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尹賢仁也將目光移向別處,不看,不想,也就不嘆。人一旦樹敵,多少就處處充滿硝煙味兒。少一個敵人,就多一個朋友,只要朋友不叛變,就會有安全,至少不會出賣或者傷害。
桌子是圓的,貌似沒有上下之分,實際上,最裡面坐着的仍是馮菲菲那肥妞。多哥作爲油膩中年男人,黑,可是心是十七八歲小哥哥的心,比較活潑,活力四射,除了胃疼有一陣不快之外,其他時間就是陀螺,抽一鞭子,轉個不停。當然,現在有了電陀螺,給一點電,他就開始瘋狂。關鍵是好的工具,能在馮菲菲有需要的時候,馬上行動,立馬解決,有想法的時候,立馬變爲現實。哪怕想法瞬間萬變,只要她高興,就可以隨時迎合,隨時滿足,毫無怨言,當然,做到這個,肯定不會白做,回報和好處接踵而至,一點都不遲延。
“服務員,來一些涼茶。”多哥說,然後瞟了一眼馮菲菲,馮點點頭,表示認可。像這樣的小事,不太注意細節,注意細節的,往往就是機構負責人眼前的紅人。
服務員看起來有些憔悴,難怪,中午正忙,個個忙的不可開交,恨不得一個人當成兩個人來用。幹着最忙的活兒,拿着最少的錢,估計還有一些罰款,條條框框的,不知道啥時候就被罰錢,人人自危。
工資應該不高,這樣屬於社會底層工作的,收入普遍不高,如果想要高工資,可能需要繼續努力。社會給的機會,就是爲有準備的人等着的。這人沒準備好等有了機會,也抓不住。
“誰要涼茶?”多哥舉着茶壺問。這茶壺是不鏽鋼做的,想到不鏽鋼,就完全沒了飲茶的興致。季柯南不要,好在自己帶來了杯子,雖說出門帶被子不太方便,可是從衛生角度來說,沒有什麼不妥。藉口就是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對於多哥的邀請,沒人響應,看來,這涼茶,真讓人心寒,沒辦法,多哥不能老是舉着茶壺,這樣下去,不累死也累殘疾。他也不是金剛葫蘆娃,更不是鋼鐵俠,不是機器人,血肉的臂膀,也會發酸疲乏。
“給我點吧。”突然有人冒泡說。
這冒泡的不是別人,是金萍。
金萍拿出一個陶瓷杯子,遞給了多哥,多哥順勢給她倒了一杯涼茶,金萍尖着嗓子道謝,多哥啥都沒說,就放下了茶壺。這個動作不知道什麼意思。
多哥的意思,是想給機構負責人馮菲菲那肥妞和劉小姐獻點殷勤,實在不行,給齊思娜獻點殷勤也行。總之,壓根沒想到爲金萍服務。他給金萍服務,一點好處都沒有。他本身的級別就不高,甚至還不如多哥,多哥幹嘛要屈尊去給她服務?
結果,真個倒黴,該得到涼茶的沒得到,壓根沒想到的金萍卻半路里殺出來,這是什麼事呢?多哥想獻殷勤給機構負責人,結果獻給了小魚小蝦。釣魚的人最煩的就是小魚小蝦,看起來有魚來,實際上是小魚來,不是大魚,小魚吃魚餌,太大,吃不了,一口一口吃,不上鉤,小蝦也是,比小魚還討人嫌,魚餌一點一點吃完,每次提起魚竿,都沒魚,把好人都氣壞。這個金萍正是這種情況。
金萍笑着說:“感謝多大哥的盛情好意,我心領了,你要吃什麼菜,只管說,我來夾給你吃。”
金萍說完,大家都笑,金萍從不用牙籤,筷子就是牙籤。這是有目共睹,被機構負責人當衆批評多多次,每次她都說是是是,要改要改,結果臨了還是老樣子,外甥打燈籠——照舅(舊)。這就沒轍了。誰都知道,包括多哥。
多哥想到這個,胃開始翻江倒海,很不舒服。他臉上滲出汗珠,滾落在地。
他的臉看不出顏色,在包廂裡,光線不太強,燈光的影響力足夠小。聚光燈照的是菜,還有主角,也就是主要負責人,或者說是貴賓,是最亮的,其他都黯然失色。金萍的身體看起來肥碩不堪,大肚子有,小肚子也有,大小堆疊,非常壯觀。讓人不忍再看一眼。和馮菲菲那肥妞有的一比,就像準備生二胎的女人。
多哥想到那牙籤,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心裡感嘆,怎麼會在這個不對的時間和錯誤的地點做了這麼愚蠢的事,腦袋進水了還是怎麼了?胃不好,是有原因的。
飯菜不怎麼樣,不是圖方便,不是爲了快捷,在外面吃飯的確是不值得做的事。一般來說,開飯店的爲了賺錢,圖快,要快快地賺錢,恨不得只收錢,不吃飯,越快越好,菜都是大火做的,味濃是因爲佐料放的多,油放多了,顯得油膩,捨得放辣椒,舌頭沾上辣椒,味覺就被消滅大半,再就是其他的味道。這樣的飲食習慣,正在讓人往生病的路上飛奔。
不衛生也有一個好處,可以鍛鍊抵抗能力,現在的髒東西太多,無法躲避,不如勇敢面對。在無法逃避的情況下,叫狹路相逢,勇者取勝,不是說說而已。多哥的胃,是因爲五味雜陳,特別是金萍的不解人意,在這種場合爲什麼要說話呢?
越是有缺陷,越是要表現一番,掩飾一下不足,贏得尊嚴和尊重。季柯南心想,可惜的是,人心比海深,實在摸不清,金萍再精明,再會拍馬屁,也可能拍錯了地方。
多哥的盛情,一二三把手都卻掉了,到金萍手裡發揮了作用,這個讓人不能理解,但事實就是這樣,無法改變。看來,他在獻殷勤之前要觀察仔細,看有沒有人鑽空子。如果不做好偵查工作,可能要吃敗仗,起碼也進入尷尬的境地,進入沼澤地,不容易全身而退。
“大家都很認真,對機構的貢獻都很大,每年我們都評估,大家取得了驕人的成績,我們也爲你們感到高興。”馮菲菲說。
“感謝馮老師劉小姐的栽培。我們做的不好,還需要努力。”尹賢仁說。
尹賢仁最擔心的是,老有所依老有所養,目前暫時沒事,不代表以後會永遠沒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季柯南有些佩服他這一點,季柯南不懂未雨綢繆的道理,偶爾懂一點,也似懂非懂。通過不斷加深理解,尹賢仁非常清楚這個機構的未來,清楚了,就不會犯糊塗,就會做明智的選擇。
在這種情況下,能維持一天就維持一天,總有嬉笑的時候,也有痛哭的日子。當快樂的時候就不要悲傷,當痛苦的時候,就學會隱藏,慢慢消磨自己的痛苦。有的時候,需要自己扛,別人都是靠不住的。
“真會說話,難怪家裡村裡有事都會找你解決呢。”劉小姐說。
劉小姐說完,大家都齊聲附和,不看她說的怎麼樣,要看是誰說的,要看說話的人是誰。
如果是季柯南發言,沒幾個迴應的。哪怕季柯南的學歷在所有同事裡面最高,哪怕說話說的普通話最標準,字正腔圓,也不能說明什麼。關鍵是發言人是誰。這個讓季柯南非常清醒。人的地位低,說話就沒底氣。人站在高處說話,聲音就傳播得遠。人的地位高,說話就有人聽,有權威,讓人害怕,拼命聽,仔細聽,怕招來禍患。
“今天就是和大家商量一下搬家的事,大家有什麼意見嗎?”馮菲菲說。
話音剛落,空氣立刻凝固,人都屏住呼吸,搜腸刮肚想一些詞語來描述要表達的思想。
如果說錯,後果很嚴重。
誰都沒發言,俗話說,槍打出頭鳥,誰說打誰。
馮菲菲的獵槍早就準備好了,只等發射信號。發現一個就立馬採取行動。
也不都都不說話,包廂外面仍有喧鬧聲,不過,沒有剛纔劇烈,可能走了一撥客人,噪音稍微有些消除。
“怎麼了?都不說話,難道我是老虎嗎?”馮菲菲追問道。
季柯南心裡想,如果去掉難道和嗎,這句話就是“我是老虎”,這就對了。
“季柯南,你先說。”馮菲菲開始點兵點將,點到季柯南頭上,她看起來,有些生氣,剛纔補充的能量消耗不少。
“這個,這個,搬家很好,只要搬家有助於項目開展,當然應該搬家。我覺得沒毛病。”季柯南說,“我這是拋磚引玉。”
季柯南說完,就閉了嘴,誰都不看,看看桌子上的放着一個小杯子,裡面竟然有一隻小蟲在爬,不知道怎麼做到的,蟲子竟然能獨自進入包廂,能爬到桌子上,再爬到光滑的玻璃杯裡,難道說它要學游泳嗎?
實際上這隻蟲子會游泳,讓季柯南始料不及,自嘆不如,連一隻蟲,都有這麼大的決心,要喝水,並且要在宴席上喝水。
“說得好,說得好,我支持,我支持。”安德烈說。
安德烈是個長得非常帥的小夥子,這個優點,曾經讓他飄起來,但是,很快就如塵埃落地,不見了,一點起色都沒有。
有人支持當然好,不知道他是支持季柯南呢還是支持馮菲菲?這個需要進一步求證。不過,他說了這話,讓季柯南心裡感到暖意,假設是支持季柯南,季柯南就不至於難堪。
“我說安德烈,你說的迷惑人,到底是什麼意思?”馮菲菲還不依不饒地追問。
安德烈一看這個陣勢,腿腳都嚇軟了,不聽使喚,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了。
“我說,我說的就是搬家提議好。”安德烈說。
“不是提議,是決定,我們已經決定搬家了。”馮菲菲說。
季柯南心裡直納悶,不是讓大家提意見嗎?都決定了還提啥意見?這不是太假了嗎?
他心裡這麼想,肯定還有不少人這麼想,這是個什麼人?明明讓大家提意見,現在卻決定,那麼,你喜歡做決定,就去做吧,做完決定後宣佈一下就行,何必徵求大家的意見多此一舉?
“是這樣的,剛纔馮老師可能着急沒說詳細,我做一些補充。因爲項目發展的需要,我們的辦公室和宿舍要升級,目前這個地方的環境限制了我們的發展,因此,決定搬家。至於搬家的細節,需要諸位提意見,另外,在搬家的時候,需要分工配合,完成這次搬家,大家明白了嗎?”劉小姐補充說。
劉小姐的普通話說的不標準,但是,因她有語言方面的特長,說英語和普通話都不算特別撇腳。
她說的大家都明白了。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現在大家有啥要求只管提。”馮菲菲說。
季柯南心想,提了有啥用?還不是你說了算。既然提,在包廂裡提也不合適,提出的意見怎麼記下來?如果真心聽大家的意見,就要記錄下來。
“馮老師,我看這裡不方便,大家要說的,沒辦法記錄,也不便於討論,不如回辦公室再說。”劉小姐提議道。
“好,回辦公室。”馮菲菲立馬答應道,“哦,對了,喊服務員買單。”
多哥勤快,立馬出來,快步跑到大廳,喊買單。
多哥突然出去喊,聲音挺大,鬧哄哄的餐館頓時安靜下來,看看沒啥好看的,沸騰開始,大家都各自專心吃飯,懶得理會了。
服務員拿着單子進來,交給多哥,服務員笑着說:“這位先生中氣很足啊!跑得也快,差點弄錯了哪個包廂。”
服務員說完,大家鬨堂大笑起來。
馮菲菲也笑着說:“勤快要屬多哥,年終給你跑腿獎,你值得我們學習。”
多哥沒說客氣話,接過單子,交給了劉小姐。
劉小姐沒敢多看,立馬掏錢,交給多哥。多哥將錢和單子交給服務員,服務員剛想轉身離開,馮菲菲喊道:“慢點,我這裡有會員卡,可以打折吧?”
服務員回來,說:“可以,請把會員卡給我,或者把會員號碼告訴我。我去幫您辦理。”
馮菲菲點點頭,從隨身帶的包裡找出一張會員卡。她的卡還真多,讓在場的人側目,不敢說,也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