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錢塘,顧誠對於推進華夏聯通引進完全體cdma這事兒依然一籌莫展。
每天練練歌,準備一下演唱會。讓秘書爲他打磨一下到時候準備講的感言。自己熟讀幾遍,然後再給雷俊剛剛開搞的yy和貼吧產品提點兒規劃意見。
事情很碎,但很充實。
眼看一週又要過去,或許這樁事情真的只能等演唱會結束之後再跟了吧。
顧誠心中最後的期待,但願聯通別簽訂合同之後別馬上把閹割版的過時基站買回來。哪怕鐵塔都豎了,只要基站還沒買還沒裝,就還有希望補籤合同,跟sk電信改買完全體。
如此一算,他還有點時間。
這天顧誠正準備早點兒下班,回家還得練練歌。表姐喊他去辦公室,給他看了張邀請函。
顧誠大咧咧接過來一瞅:“本省青年企業家代表座談會?這是個啥?”
“省政府辦的,你去還是我去?”潘潔穎也不廢話,對錶弟從來都是直奔主題。
原先因爲法人代表填的是潘潔穎,加上她形象比較端莊得體,又是錢江大學mba在讀,所以成品控股很多政府活動都是讓潘潔穎去出席的。
倒不是說顧誠不夠帥,而是他畢竟形象有些輕浮,以藝人的身份爲世人所熟知,少了幾分莊重。而且02年的政府活動還是比較重視參與人學歷資歷的,顧誠一個高中畢業就輟學的辣雞學歷,就足夠讓他免疫政府活動好多年了。
不過,潘潔穎知道眼下顧誠正在想方設法鑽營政府關係呢,所以這次多問了他一句。
顧誠果然有興趣,追問了一句:“怎麼會想到辦這個活動的?沒來歷麼?”
潘潔穎顯然做過功課:“今年是換屆年,3月份京城開完會,上個月省裡就新來了個姓齊的副樞機、兼代省長。他估計是想多瞭解一下地方上的經濟建設情況吧,找經濟界人士聊聊互聯網寒冬期的增長點。除了企業家代表出席,還有些學術界的人,我的導師都得去。”
潘潔穎說的,自然是她在錢江大學念mba時的導師了。
所以她這次也不好意思去,怕禮數上太過低了誠品控股的逼格,禮數不周又顯得不夠尊師重道。
顧誠眼前一亮,覺得可以試試這個渠道。因爲他知道齊樞機未來的履歷——做一屆省委樞機,再做一屆副國級,然後就是十年國家元首。
這樣的人,哪怕現在纔剛剛到省樞機的地步,在中央肯定也有人脈,說得上話。有些確實利國利民的事情,有可能通過這個渠道上達天聽。
這個會,他決定去,然後藉機陳述己見。
潘潔穎卻不知道顧誠是在腦補yy,還以爲他看不明白形勢,兀自在那兒分析勸:
“你可別小看了齊樞機,上個月省長出缺,按慣例就該直接調他當副樞機、省長,現在只給了‘代省長’,說明他的位置還不止於此。張樞機已經做了一屆了,估計過幾個月就要挪地方,到時候齊樞機就是一把手了。”
省長和樞機雖然平級,但好多官員或許要花四五年才能邁過這一道坎。而某些人只花幾個月就邁過這到坎,也可以側面證明其政治前途遠不是一般省級幹部可比的。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顧誠制止了潘潔穎的掃盲,滿口答應,“姐,別以爲我沒有政治常識,這會我肯定去。謝了,還是你對我最好。”
顧誠說罷,在潘潔穎臉頰上吻了一下,拿了邀請函就閃。
潘潔穎臉一紅,笑罵地管教:“回來!你這是參加國內的政府座談會,不是在硅谷呢。明天你就穿這樣去?也不打理打理。你演金燕西時候的戲服都比這身得體呢。”
顧誠瞅瞅自己穿慣了的休閒裝,一陣尷尬,隨即涎皮賴臉地打趣:“咱是大名人了,不能逛街買東西,姐你幫我搞定吧。”
……
第二天,顧誠拾掇整齊,穿着表姐新買的西服,準點拿着邀請函去省府參加座談會。
他起得很晚,休息很充分,因爲他住的白馬公寓樓盤就在省府隔壁不遠,不用起早。
顧誠難得遇得到一個不用戴墨鏡躲躲藏藏的社交場合,來這裡的人不是富商就是學者,似乎和外界的追星腦殘粉世界絕緣。
還有很多人,如今甚至還和網絡絕緣,不管網絡上發生什麼大事兒,他們都不知道。
這並不奇怪,畢竟眼下才2002年。連張瑞敏這種人,擱兩年後都還需要在綜藝節目上“給馬騰五分鐘,勸說你讓海爾員工們通過聊qq溝通工作上的問題”。
顧誠雖然有幾個億淨資產(刨除掉孫正意的借款),在互聯網圈子裡也小有名望。可惜眼下那些動輒幾十億上百億的民營實業家們,依然把搞網絡和內容產業的人斥爲“不務正業的虛擬經濟”。
顧誠對此並不失落,反而樂得清閒。進場之後找到了放着自己名籤的位置坐下,也不和身邊人交換名片,就靜靜等着聽講。
“齊樞機到。”一個女秘書開門進來,輕聲提示了一句,屋裡還在攀談的人紛紛靜了下來。
然後女秘書側身相讓,一個眯眯眼的四十來歲富態中年人便氣度雍容地走了進來。
所有參與座談會的人都起身致禮,然後才坐下。
齊樞機花了兩三分鐘,講了個開場白,無非是說些“今天喊大家來,希望讓大家看清政府下階段管理經濟工作的指導思想。有什麼好的點子,意見,增長點,都可以暢所欲言。”
然後就是讓大家發言,幾個經貿廳的官員、某些企業協會的理事長之類的代表顯然是排練好的,按順序說了一堆又臭又長的東西。
加起來比齊樞機的開場白長了十倍都不止,聽得人直打哈欠。
齊樞機新官上任,下面的人顯然還不夠了解他的脾性,最後還是他自己忍不住了,吩咐道:“今天咱長話短說吧,有些老黃曆就不要說了,說點有建設性的。給企業界和學界代表們多留點時間。”
那些賣會員名額的協會領導,這才收斂了些。
然後幾個企業界代表精簡幹練地發了言,略微提了幾點希望在某些領域簡政放權、明確民資進入地位之類的建議。
比如還有個房地產商提希望加快土地流轉週期、減少某些審批環節云云。拍胸脯說絕對有利於帶動基礎設施建設產業鏈。
顧誠倒是完全相信,這人的提議絕對可以促進經濟增長,只不過房價也會蹭蹭蹭往上竄。
這些說完,就冷場了。不是講假大空話的人,就是要政策的人,完全是兩個極端。
會議主持人正是剛纔那個女秘書,見齊樞機召集的會冷場了,趕忙用求助地目光掃了一圈“學界泰斗”們,希望來個能扯的嘴炮救救場。
今天的準備,還是太不充分了,誰也沒想到新來的齊樞機這麼務實,都不想聽廢話。
一個老教授拿捏夠了,終於站起來準備救場。
主持的女秘書鬆了口氣,連忙捧場:“吳教授今天想必是有高見了。誰不知道吳教授搞宏觀經濟研究是錢江大學一把好手,長江學者、國務院特殊津貼……”
“行了,別介紹了,大家今天隨意一些就好。”齊樞機打斷了秘書的介紹,吩咐直接進入正題。
見來頭那麼大,顧誠和其他一些新來的業界人士還豎着耳朵,準備恭聆高論呢。
那吳教授也是抖擻精神,做足了被人“三顧茅廬”的面子,開始老生常談講宏觀。
“眼下的宏觀經濟形勢還是挺嚴峻的嘛,從98年東南亞金融危機開始,我國出口受的重創至今還沒恢復。當年國家承諾人民幣不貶值,東南亞貿易合作伙伴大量違約,很多出口企業陷入的三角債,到現在還沒緩解。我們吳越省是外向型經濟發達程度全國前三的省份,受到的衝擊尤其大。
東南亞金融危機之後,緊跟着的嚴峻形勢就是互聯網泡沫的破裂。本省的互聯網創業企業也不少,體量和比重都比較大,還有些浙商雖然沒有把互聯網公司開在本省,比如丁三石的黃易、陳天喬的盛達,但是他們面對的困境,同樣會對本省經濟的活躍度產生一定影響。
而互聯網寒冬的原因就是虛擬經濟的假大空,虛吹泡沫。而實際上互聯網產業根本就沒多少贏利點,說到底就是在賠本賺吆喝。白送錢的時候,用戶的吆喝再響、捧場看熱鬧的人再多,等到真問用戶收錢的時候,用戶還是會跑掉回到傳統實體經濟的領域內花錢的,所以這個泡沫未來數年都長期沒法根治……”
說到後來,吳教授的老生常談就是兩句話:
如今的經濟形勢不好,是因爲兩年前和四年前的那兩波危機。其中互聯網就是個騙錢的虛擬經濟,所以那波危機破了就破了。眼下經濟復甦的重點還是要解決四年前的遺留問題。
至於怎麼解決,無非是談談“如何繞過新形勢下的監管,繼續給出口企業變着花樣補貼、如何變着花樣限制進口設置門檻”云云。
吳教授在這方面倒也有點乾貨,尤其是去年華夏國才加入wto,很多舊時代可以用的出口刺激手段,如今因爲新的國際條約限制都沒法用了。吳教授研究宏觀經濟,專業正對口,自然可以給齊樞機和其他企業主上上課,教他們“如何在新時代背景下繼續擴大出口”。
長江學者的風範,一時盡顯。
顧誠別的不懂,也不會胡亂反駁,但是看着那老教授在那兒大談特談“互聯網就是個沒什麼盈利模式的虛擬經濟”,他就直想笑。
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但是既然領導沒有不滿,顧誠也不打算當出頭鳥。
在座的要麼不開口,要麼附和吳教授的說法,花花轎子人擡人。
場面一片和諧,齊樞機的臉色卻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