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一個被髮配到大西北的知青家庭，快六七歲的時候，父母才攢夠了條件回內地。小時候家裡很窮，又不符合戶口遷徙政策，連公租房都申請不了——我9歲就開始拍戲，補貼爸媽了。
拍了十年，也談不上興趣不興趣，都拍習慣了，停工久了反而心裡發慌。反正我只念過中專藝校，不拍戲也不會幹別的。”
蔣歆說着說着，身子頹廢地往後一倒，一頭黑長直的頭髮被風撲得均勻散佈在牀單上，小腿卻依然保持着小鳥坐的姿勢。
“不扯這些了，說點兒乾貨吧。這個圈子裡呢，混得年份久了，只要你不打算往上爬，其實沒你想象的那麼黑——就像那些基層公務員，其實只要不想鑽營當大官，也沒多少貪-污腐-敗的。演得久的演員，只要不是想衝到最頂層爭名奪利，或者一下子明顯突破自己目前的地位，有啥好白送給人睡的？誰不想安安分分過日子呢。”
顧誠並沒有全信對方的論調：“可你跑了這麼多年龍套，不也在張製片那兒拿到木婉清的角色了麼？不也開始紅了麼？”
也怪央視的張製片後世名聲太臭，圈內圈外都說他亂睡千人斬，顧誠自然也有些好奇。
蔣歆卻突然臉色一板，似乎受到了侮辱：“笑話——那我問你，四年前黃曰華版的《天龍》，木婉清是誰演的？”
“不就是那個誰——”顧誠脫口想回答，卻發現自己還真不認識那個老版《天龍》上木婉清的扮演着，“呃，名字想不起來了，但是你給我看照片我肯定認得出來。”
“連名字都沒被觀衆記住，這能叫紅？幾十年了，你見過哪個女星原先不紅、就因爲演木婉清這種後面八成劇情都不露臉的小配演紅的？”蔣歆頓了一頓，側過臉來看了顧誠一眼，確認顧誠無法反駁，她才繼續驕傲地往下說：
“這種角色都要靠睡，那才叫見鬼了！當然，爲了比以往的木婉清火一點兒，這版是加了點兒戲。木婉清和段譽被段延慶逮住關在密室裡那段，以往的劇本都沒敢拍他倆被餵食淫藥之後的戲碼，這個劇本拍了。我也露了一點兒，如果你因此看不起我，我也沒話可說。”
“我何苦來看不起你。劇本需要演員稍微尺度大一點兒，那也是爲了藝術。謝謝你讓我知道了不少圈子裡的日常，這方面我確實比較缺，尤其是站在我這個角度，只知道自己乾淨了，也不知道同行怎麼髒。”
顧誠說完，聽洗手間門一陣響動，車釐子已經化完妝出來了。他便很紳士地邀請兩個妹子一起去吃飯。
蔣歆讓顧誠先出去，她才鑽進洗手間麻溜換了衣服，她的動作倒是很快，5分鐘就收拾好了。
走去餐廳的路上，顧誠怕尷尬便沒話找話：“你有時候也注意點兒，我知道你也看不起那些給人睡換角色的，但是沒必要說出來。”
無奈蔣歆對此根本不給面子：“我當你朋友纔跟你說的！讓我跟那些妖豔的賤貨學怎麼矯情？老孃做不到啊！”
顧誠好懸沒一口唾沫嗆到喉嚨裡，下意識地捏緊了褲兜裡的鑰匙鏈，旋即又鬆開：蔣歆要是重生者，怎麼可能混這麼慘？自己太多疑了……
這妞兒撲街撲太久，心理估摸着有點扭曲。
……
顧誠要了一碗樸素的蝦仁片兒川，幾碟小菜，跟車釐子邊吃邊聊。
昨晚顧誠吩咐之後，車釐子已經通知了總部，讓談判人員開始運作尋找渠道，儘可能蒐集那幾個目標項目的信息。
便在此刻吃飯的點兒，前方已經收到了最新跟進的報價信息。
“我們託的空殼公司問了，目前《奇蹟mu》方面開出的華夏區永久代理權售價是200萬米元。而且不包技術支持和後續版本升級，如果要升級，還要分15%的營收收入作爲技術服務費。不考慮不開放源代碼和引擎應用技術路線的合作方式。而且目前除了我們公司，已經有一家滬江的遊戲社區網站公司貸了款子在談了。
《仙境傳說ro》方面開價比較低，50萬美元，但是隻賣2年期代理權，兩年內收10%營收收入作爲版本升級的技術服務費，如果不想升級版本也可以不給。但2年期滿後重新談判簽約。”
顧誠聽了，眉頭擰得更緊了。
自從他撿漏了一個“傳奇”回來之後，一年半以來，東夷那些遊戲公司都學得精了。
一個個都指望着華夏方面的代理商買走代理權後運營得好了，再來貪一筆。
《仙境傳說ro》的製作方，明顯是此道典型——咬死了連永久代理權都不肯賣，一次性只賣兩年。顯然是指望2年後這個遊戲火起來，就以斷供爲條件要挾代理方，狠狠宰一刀。
顧誠是挺尊重版權的人，但是他同樣知道，很多東西火起來，並不僅僅是靠東西好就行。
就好比小說領域，一本進了白金的大神神作，10萬均訂，其實背後有這個客觀實力的作品，可能是20倍數量。只是其中一本運作得好，得到了那麼多宣發資源，才成長到了這個段數。
又比如好萊塢那麼多影片，其實每年客觀素質夠提名的，也許有近百部。但是有掮客有遊說有宣發優勢，潛規則擠進前五前十拿到了提名。
東西本身質量不過硬，固然宣傳再給力也沒用。想要潛規則奧斯卡，首先好歹得是一部好電影。
但質量足夠過硬、卻宣發不足沒火起來的，大約有火起來的20倍左右。每個傳媒領域大致都是這個比例。
東夷人想宰他這個“發行商”這一刀，他是不認的。
如果對方咬定了這些談判條件，他就不準備真花多少宣發資源把《奇蹟mu》或者《仙境傳說ro》徹底捧紅了。大不了竭澤而漁撈一票就走。
反正2年足夠遊戲技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這倆貨本來就只是進入3d大製作之前的練手產品。
顧誠斟酌了一番，給出了處理意見：“這樣吧，2年的代理期可以接受，10%的營收也可以給，但是給《仙境傳說ro》升級各版本的開發工作，必須有我們的人蔘與——如果他們答應這一點，代理費上我們就裝模作樣還還價好了。”
車釐子想了想，蠻有把握地說：“這個條件應該可以談下來，反正2年後就算我們掌握了開發技術，他們依然可以用合同期限要挾我們，他們不怕的。那——《奇蹟mu》方面呢？他們不可能接受開放技術的合作方式的。”
顧誠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心存僥倖地確認了一下：“那家和webzen洽談的同行叫啥？”
車釐子想都沒想：“第九城市，老闆叫朱軍。”
顧誠恨恨地閉上眼睛。
理想部門和傳奇運營部的勾結，誤他大事兒！
“換個策略吧，咱以‘傳奇娛樂’的身份直接出面和webzen接觸，不要用白手套了。然後過幾天，我親自和朱軍談談。”
車釐子一愣，很是不解：“和朱軍談？如果您真的看好這個項目的話，朱軍那點實力根本不算啥的，大不了他們給200萬一次性代理費，我們給300萬好了，論砸錢，朱軍怎麼可能砸得過我們？”
顧誠冷靜地剖析：“話不是這麼說的，既然《奇蹟mu》這個遊戲可能不會做得太長遠，我們總要做好萬一將來玩家們入坑之後、代理權終止時玩家們爆發出來的怒火。這個鍋，有人想背，我們就分他們幾根骨頭錢，讓他們去背好了。”
車釐子並不理解顧誠的意思，但是她看了一會兒顧誠堅定的眼神，沒來由地覺得一股信任感油然而生。
“我回去就理一下情況，然後通報給潘總。”車釐子說完，猛然扒拉了幾口麪條，似乎吃得很急切。
蔣歆在一旁，始終沒聽懂他們在聊些啥。此刻見車釐子這麼鄭重，她纔想到：“那個……我需不需要回避一下，你們忙？”
她突然發現，顧誠工作的樣子比拍戲的時候更帥了。
“沒事兒，都聊完了。”顧誠大度地擺擺手。
把《奇蹟mu》和《仙境傳說ro》擺在了“撈一票就走”的定位上之後，顧誠琢磨着必須把所有的公司未來自主研發實力投到《天使online》上了，這纔是讓公司漸漸擁有獨立研發能力的必經之路。
從目前車釐子打聽到的情況來看，《天使online》的研發情況更差、完成度更低，也只要50萬美元就可以買斷代理權。如果出到200萬美元左右，甚至可以徹底買斷整體版權和所有源代碼。
這個代價對顧誠來說並不貴。
還有一件必須馬上去做的事情，就是讓表姐準備立刻再註冊一個誠品控股旗下的新公司、和目前的“傳奇娛樂”並列，到時候“傳奇娛樂”主做熱血類打打殺殺網遊，而新公司主做萌系遊戲。
一家公司的品牌形象，是不可能討好所有次元的愛好者的。妹子和渣宅認同的品牌，熱血大力哥肯定不會喜歡。而很多遊戲公司早年並沒有注意到差異化定位的問題，把生意做成了一鍋粥。
這事兒沒必要和車釐子說，顧誠直接起身給表姐打了個電話：“姐，回頭申請註冊一家新的網遊公司，這陣子我就抽空回來一趟，把手續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