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正意跟權順虞踱到窗邊喝了一杯,孫正意冷場打量了那麼幾秒,才微笑着開口:“權公子很得小顧信任吶。當初爲了一個上市時的股權結構優化,就敢讓你代持將近10億美元的股份——小顧看重親情,我算是見識了。”
“客氣,客氣,其實我也是很惶恐的。可能是因爲阿誠家裡實在沒什麼別的親戚了吧,也有可能是找我可以躲過公衆和監管機構的視野。”權順虞回答得有些靦腆閃躲。
他畢竟是官二代型的花花公子出身,只念過藝術類的本科。就算跟着父親學了點官場交際、跑些裙帶生意,終究不上臺面的。論交際的城府,他連潘潔穎都不如,自然不是孫正意的對手。
但幸好他當過mv導演,對演技還有所瞭解,半真半假之下,拿捏的分寸倒也得當。
顧誠和權家的親戚關係,從來都沒有在公衆媒體上公開過。在公衆視野中,權順虞得以成爲傳奇娛樂主要股東之一的理由,無非是基於那麼幾條:
首先,他有東夷文體部的背景,手上又握着一些東夷潛力網遊的版權(顧誠做局之前讓權順虞的版權公司買來造勢的),未來也便於網遊引進審批,和傳奇娛樂有很大的合作潛力;其次,權順虞有三星方面的良好關係,以及三星的對賭擔保融資,等等
顧誠當初跟李老闆合作了ads生意之後,手上有了5%百度公司股份,讓度娘和諧一些敏感詞防止被搜到,還是可以做到的。其他渠道上,顧誠也有盡力封鎖自己家人的隱私。
但問題在於,顧誠和權家的親戚關係,當初是被劉菲菲撞破的。這小妮子毫無城府,肯定做不到徹底保密。
所以保密工作也就欺瞞一下吃瓜羣衆羣衆。娛樂圈和傳媒、投資界裡那些相關的頂尖人士,還是有不少知道這門遠房親戚關係的。
孫正意自然也在其中。
他是人老成精的狠角色,原先跟權順虞聊過幾次、算是點頭之交。
倒不是原先權順虞剛剛成爲傳奇娛樂股東時、孫正意不想和權順虞深交,而是當初孫正意根本沒機會——權順虞本來就是個傀儡,除了個別很重大的股東開會,他會泥塑木雕一樣列席一下,一言不發,平時根本就不會來傳奇娛樂,公司的活動聚會也從不參加。
所以哪怕孫正意想堵他,都堵不到人,只能在股東會上問候聊幾句。這次要不是ipo那麼大的事兒要聚宴慶祝,孫正意依然逮不到機會。
孫正意知道如果裝得太純就假了,所以他選擇了大大方方直接承認自己知道顧誠和權順虞之間的親戚關係,並且以此爲基調往下談。
孫正意略微說了幾句閒話,自問拿捏住了交談的節奏,便開始問戲肉:“我聽說,小顧早年的時候很苦,跟令妹在一處將近兩年、處得很不錯?”
權順虞尷尬地一笑:“孫總……這話問得有些過了。小孩子的事兒,誰說得好,當時兩家還沒認親,只是機緣巧合在一處同窗。舍妹剛認識阿誠的時候才11歲,不過是比較處得來的玩伴而已。”
他勉強維持着自己的逼格,看上去很努力地試圖讓孫正意別把他當成一個賣妹妹的軟飯男。
“靠裙帶關係當上個傀儡,居然還不好意思。”孫正意在腦中暗暗嘲諷了一句,自以爲看透了權順虞的內心。
但臉上依然笑得像個和藹長者,試圖刨根問底確認一個他內心一直都有的懷疑:“當年是小孩子,現在就不一定了。令妹如今都17了吧,小顧也20了,恕我直言,我知道小顧是個非常念舊情的人,對於貧賤之交很仗義。你們兩家這些親戚關係,無論華夏還是扶桑,法律上都沒有絲毫障礙,一世富貴,切勿自誤啊!”
孫正意說這話時,輕輕拍了拍權順虞的肩膀,渾然像個仁厚長者。
“孫總請慎言!我們權家好歹也是望族,做好自己就行了,也沒必要去攀附誰!”權順虞臉色漲得通紅,似乎受到了侮辱,非常敏感。連他手上捏着的酒杯,都有些關節捏得發白。
今年年初,東夷國內政壇又有一些人升值了,外通部的潘大使(巡迴大使)正式升任爲潘外長。雖然巡迴大使理論上也是部長行政級別的的,但畢竟不是部長,所以這一把又算是高升了。
歷史上,在東夷,從2000年到2005年,最容易出政績的就是南北關係正常化這一塊,畢竟事關統一大業的前途。要到2006年後、南北關係重新逐漸轉冷,外通和文體這些對外交流部門的政績纔開始放緩。
所以凡是當年跟潘外長在南北交流中混過點差事的,這幾年都是仕途的快速升遷期。春節之前潘大使變成潘外長後,第二個月權順虞的父親,也因爲負責南北文化交流合作這一畝三分地的後續成果,再次從文化室一名處長升值到了副室長——距離上次升職才3年。
所以權順虞說“咱權家也算望族”倒也不是完全不要臉貼金,他爸如今好歹也是副司局級幹部,家門自然得講些臉面。
“後生崽,不知天高地厚,這麼沉不住氣。”孫正意見權順虞沉不住氣,心裡果斷下了個鄙夷的定論。
“權公子何必見外呢,我這也是爲你好——你跟顧誠的股權代持協議,應該是附限價回購條款的吧。這種條款,多傷感情?但是遠房親戚那種關係擺在那裡,要想讓人徹底推心置腹,也難。能夠讓兩家更加和睦、兩全其美的事情,有什麼好諱言的?”
孫正意一副古道熱腸的表情,看上去完全是在爲顧誠和權家着想。
“一言難盡吶,”權順虞默然不語了一會兒,把猶豫的戲碼演足了,免得被孫正意當成交淺言深,“反正我家也不缺錢。舍妹如今從藝,和豪門鉅富不甚般配,還是讓她自行處置吧,家父都管不了她,何況是我。”
孫正意心中暗暗一喜,嘴上卻是最後急公好義地補了一句:“何等迂腐之見!從藝怎麼了?從藝女子也有潔身自好的。小顧本人當年不也從藝?少年人任性妄爲,算得甚麼!
孫某別無他意,就是希望公司股權穩定、內部團結。權公子能夠一直當公司的股東,那就最好了。不然上市剛過一年半載小顧就回購,豈不是讓股民們自覺被欺騙了麼?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孫正意把自己摘乾淨之後,便見好就收,沒有再勸下去。
兩個人都怕交淺言深害得對方懷疑,話題自然冷場。
權順虞和孫正意喝完杯中的威士忌,回屋找其他人聊天。此時酒會已經過去了大半,不少客人已經零零散散走了,孫正意又跟人喝了一會兒,整個場子轉了一圈,也沒看見顧誠。他隨便找人問了一下,才得知顧誠因爲喝多了酒,早就去樓下休息了。
……
唐納德大廈一共70層,宴會廳在頂上倒數第四層。下面有好幾層是客房,再往下才是寫字樓。今天的酒會考慮到大家會盡興,所以傳奇娛樂提前包下了下面整整兩層樓的客房。
顧誠和潘潔穎住一層,再往下其他股東、高管住一層。每一層樓的套房檔次,也是從上到下依次降低的。
這種安排,也算不上多奢侈——畢竟平行時空2014年,馬風帶着“阿狸八人組”去納斯達克敲鐘的時候,八個大佬加上隨員也要包下一整幢酒店。
權順虞本來對這種交友就不是很感興趣,吃了點沙拉,便準備退場。孫正意也找不到有價值的目標聊,一起下樓。
電梯下了兩層,在64樓停下,權順虞和孫正意在走廊裡揮手告別,正準備各回各屋,前面走廊盡頭的一個套間,門突然打開了,走出來一個挺拔俊朗的男人,步履虛浮,像是酒意未去。
正是顧誠。
顧誠看到權順虞和孫正意的時候,還愣了一愣,很快恢復了正常。
“小顧不是住樓上的麼?怎麼會在這兒?”孫正意心中狐疑,臉上卻毫無反應。
權順虞城府沒那麼深,還是主動打了個招呼。
顧誠勉強地點頭致意,匆匆離開了。
“好罕見的香味……”
錯身而過時,孫正意和權順虞都聞到了顧誠身上一股非常獨特小衆的女人香。
他們不懂香水品牌,更不會知道頂級小衆手作的具體名號。所以聞不出來這是奧利弗.柯麗德手作。
奧利弗.柯麗德是柯麗德家族如今的傳人,柯麗德香水坊從維多利亞時代就爲英國王室定做香水,做出來的東西沒有牌子、沒有型號,就標一個人名。因爲都是純天然香料,沒有化學添加,每款產品香味的保質期都很短。至於柯麗德老闆本人親自手作的定製款,可以賣到數萬英鎊一瓶。
但是,這種香水之所以值錢,就是因爲它小衆得很有特點,聞起來“仙氣逼人”。即使不懂行的人,聞過一遍之後,再次聞到時也能立刻識別出來“上次我是在誰身上聞到這個味道的”。
這就是頂級小衆手作的逼格所在,讓不會“聞香識女人”的大老粗,都能被迫從香味的差異上認出特定的女人來。最頂級的柯麗德手作,都是要求做到“同一款香味配比設計出來、絕不供給兩個客戶,以確保客戶的識別度”。
貴就貴在不重樣的“設計費”上,一客一配方。
但是,儘管這股味道非常罕見,今天他們卻已經聞到過了。
一大早敲鐘的時候,李瑩就是用的這個香水。
一想起這股氣味,再回憶剛纔顧誠匆匆離去的身影。
那身繡着阿德萊拉.範思哲的襯衣上搓揉的褶皺,脖子上若有若無的脣印,無不可疑起來。
“看來,他妹已經被喜新厭舊了?”孫正意什麼都沒說,更不會去讓權順虞難堪。
他唯一做的,就是假裝先關門進屋,但實際上沒有把門關死。
然後,他就聽到外面傳來“砰”地一聲更重的關門聲。
孫正意笑笑,不置可否,然後徹底把門關死:“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男人麼,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三妻四妾爽一把有何不可?你小子自己都不乾淨,還指望你妹夫乾淨?真是寬於律己,嚴以待人。不過顧誠也沒下來多久,這麼年輕就這麼快槍手,真是虛啊。”
權順虞24歲,找過的女人也不少了,按說對這種事情應該看慣了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