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權寶雅就先給好姐妹松浦亞彌打了個電話，說今晚不用她陪自己過生日了。
等權寶雅打完電話，顧誠掏出一個盒子，在妹子面前晃了晃。盒子只是用黑絲絨包裹了一下，並不精美。
“猜猜看，這是什麼？”
“人家怎麼知道，你直說不就好了。東西又不重要，就算是寶石又怎麼樣。”權寶雅嘟着嘴，依然耍着小性子，“對了你怎麼突然就來東京了，總不會是特地來給我過生日的吧。”
雖然不是顧誠惹她不快，但她已經習慣了無論誰惹她不快，都要找顧誠發泄的日常。
去她的冤有頭債有主，權寶雅纔不打算跟顧誠講道理呢。
女生是不講道理的，尤其是和某個特定男人在一起的時候。
“不願意猜就算了。我確實不是故意飛來給你過生日的，是來考察一些網絡播放方面的技術團隊，順路看看你。”顧誠也不自作多情。
“哼~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對我那麼好。人家這幾天愁都愁死了，都想違約賠艾迴點錢了卻了算了。”
“是麼？什麼事兒這麼嚴重？跟我說說唄。”顧誠溫柔地握住權寶雅的手，妹子顫慄了一下，似乎手背上的汗毛都有點豎，但並沒有掙脫。
權寶雅一五一十把公司希望她改變形象設計和曲風的事兒，仔細說了一遍，只瞞住了她之所以不願意改變的動機。
“那有什麼好猶豫的？不就是一點錢麼？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那就不要做，爲什麼要聽從策劃師的逼迫，去迎合討好觀衆呢？”顧誠聽了之後，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支持了權寶雅的想法。
權寶雅的內心一陣甜蜜，嘴上依然很硬：“哼~站着說話不腰疼。要是過氣了，你養我啊！”
“天地良心啊，如果只是錢就能打發那麼簡單，我早就養你了。”顧誠嘆息了一聲，凝望着權寶雅，用很認真的語氣傾訴，“還不是怕你過氣了覺得人生無聊，沒什麼別的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讓你一直唱歌的麼——你當我賠不起這點違約金不成？”
“壞人！又來賺我眼淚。”權寶雅伸出粉拳錘了顧誠一下，傲嬌地奪過小盒子，止住了事業方面的話題。
她小心翼翼地拆開，裡面只是一個卡通畫風的盒子。
畫面上是一個栗色幹練短髮的強氣御姐形象，火紅色的緊身胸衣和迷你短裙，右手舉着一個復古風的不鏽鋼麥克風，一副勁歌嗨舞的姿勢。
權寶雅一陣奇怪，晃了晃盒子，裡面並不重，似乎只是幾張dvd。
這算啥？難道是別的妹子的唱片？權寶雅的臉色一下子有些垮下來了。
她沒有什麼物慾，大家都那麼有錢了，禮物方面金錢價值並不重要。但是作爲宇多田光赴米撲街後，全亞洲最暢銷的歌姬，被遠房表哥送一組別的女生的唱片，這不是當衆打臉麼？
“這是什麼鬼？誰的唱片？”
“沒見識了吧，這不是唱片，這是一款名叫《vocaloid》的雅馬哈（yamaha）公司最新音源合成軟件商用成果。名叫meiko，本來這個軟件原定在今天發佈，但是前天我臨時想起來沒什麼有創意的生日禮物可以送給你，就把meiko這個軟件和vocaloid的使用授權統統買斷了，給你玩玩兒。”
權寶雅聽得雲裡霧裡的，完全不知道顧誠在說什麼，她還不滿18歲，哪怕當歌手的同時有自習高中生的功課，也聽不懂那麼技術的話題。
顧誠只能從長計議地解釋了一番。
2004年11月5日，是一個很有紀念意義的日子。
這天可不僅僅是權寶雅18歲成年生日，在平行時空，這一天也是人類首款非英語用vocaloid擬聲軟件正式發佈的日子，開創了音樂史上一個新的紀元。
歷史上yamaha公司在扶桑國內找了crypton公司做代理商，完成了vocaloid初代的後續落地，並且在2004年11月5日推出了名爲“meiko”的人類首款非英語虛擬女性歌手（“meiko”是扶桑語“芽衣子/メイコ”的羅馬音發音，因爲歷史上這款軟件用的音源素材聲優名叫拜鄉芽衣子。）
後世看過ab站的渣宅，基本上都知道vocaloid是個啥，簡單來說，那是一個把某個人的聲音素材錄製抽取好之後，由vocaloid軟件使用者輸入譜曲、歌詞，然後由軟件自動生成該音源演唱這首歌的。
比如b站上有很多用《元首的憤怒》或者《丞相罵死王朗》中元首/諸葛亮的聲音爲初始素材，然後唱《本草綱目》/《夜的第七章》/《千本櫻》，就是vocaloid應用的代表。
只不過後世用的多半是2011年之後的vocaloid三代或者2014年之後的四代，那個時代的vocaloid技術已經達到了“可以不用音源人把所有發音、字眼都唱一遍，只要唱大多數音即可抽取擬真出全部發音”的效果。因此元首在《元首的憤怒》裡面並沒有把漢語字典上所有音節發音都說過，但做出來的“人力vocaloid”作品依然可以達到“中文十級”的程度。
如今2004年的vocaloid，纔是剛剛新生的第一代，技術非常簡陋，軟件應用和音源錄製非常複雜，要專業的錄音棚、專業的唱片公司才能搞定。研發公司雅馬哈和代理公司crypton之間，就該項目的合作模式，其實是這樣的：
雅馬哈方面提供開發軟件，然後授權給crypton公司使用。crypton方面把聲優拜鄉芽衣子的聲音錄下來，然後操作這個軟件把聲音合成到新歌裡面——換句話說，要是擱到10年之後，軟件的操作使用極大簡化、功能強大得多的時代，crypton公司的活兒，隨便找個b站的鬼畜區up主就能搞定。
……
“總而言之，我花了500萬美元，把crypton公司的meiko作品版權買下來，然後丟到垃圾桶裡，不準備發行了。你手頭這份，就作爲一個‘技術考古’的懷舊作品，留着自己聽聽，指導一下vocaloid是怎麼回事、如何應用的就好。
雅馬哈那邊，vocaloid的漢日夷三語應用權，我花了4000萬美元買斷。你願意唱的話，就按照vocaloid的規則錄下全部漢語、夷語、扶桑語的唱腔發音素材，我找技術團隊合成之後譜曲，做一張虛擬歌手的專輯。比如你說你不想唱的那首《girls-on-top》專輯，就可以交給這個用你聲音的虛擬歌手來完成，免得你自毀形象。
明年等我籌備的妮可妮可視頻網上線之後，我會開放一個‘人力vocaloid’的專區，把vocaloid的編曲使用權限公開，任何up主只要上傳自己原創的曲子、歌詞並上傳到網站方，網站確認確屬原創且沒有低俗內容，就會幫助他們生成vocaloid歌曲然後發佈出來，並且幫助詞曲創作人登記版權、保護他們的利益和名聲。
這樣，到時候那些‘有才華作詞、作曲，但是請不起知名歌手演唱，找不到專業唱片公司編曲、演奏、錄製’的創作人，就可以跟妮可妮可視頻網形成雙贏合作。”
保姆車開到了權寶雅的住處，上樓之後，顧誠也總算把他的佈局大致說清楚了。
權寶雅似懂非懂，若有所思，最後確認道：“你是說，我錄了這個vocaloid之後，以後在你說的那個視頻網站上，哪個創作人都可以用我的聲音唱歌、但是我並不需要真人出場去唱那首歌？只是用軟件裡的素材自動合成？”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那mv怎麼辦呢？你把這些東西放在視頻網站上，但是mv總沒法合成吧？”
“呃……你說的也對，那我再考慮考慮，說不定可以放在叮鐺網或者sponify上供大家開源使用。”顧誠大窘，發現自己果然倉促之間想插了。
他憑藉幾十年後的經驗，覺得vocaloid類的作品自然是應該放在類似b站的視頻網站上開源的，但他忘了眼下拿到的vocaloid纔是第一代軟件，只有音源的自動合成，沒有舞蹈的自動合成，所以做不成mv。
歷史上要到3年之後，2007年雅馬哈公司開發出vocaloid第二代時，纔有了聲音和視頻雙合成的技術，視頻方面可以通過真人跳舞動作被動作捕捉、形成數據文件，然後輸入到擬建模好的虛擬角色身上——vocaloid二代的最初產品，相信看過ab站的人都不陌生，正是“初音未來”，以及後來的巡音、弱音。
眼下的meiko，是隻有自動唱歌沒有動畫形象的。
不過這些都是技術上的細節了，並不重要。顧誠也只是前幾天來考察妮可妮可的建設團隊時，偶然聽說權寶雅最近日子不好過，所以靈光一閃給她準備一份生日禮物而已——用她的聲音，做世界上第一款虛擬歌手。
至於這玩意兒能不能賺錢，顧誠根本不在乎。他只是給迷茫中的妹子找個有意義的活兒幹而已。
權寶雅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心中也很是感動。
“這是我18年來，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她情不自禁地撲進顧誠懷裡，嚶嚶抽泣起來。
“開心麼？”
“嗯。”
“那就好，我還怕你誤會，以爲我又要拿你當搖錢樹開新的賺錢副本了。”
“你這傢伙！明明嘴硬心軟，帥不過三秒又來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