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正意何等人精，他覆盤之後認爲沒有破綻，那就是真沒有破綻。
顧誠在三田醫院料理好傷情、並且問了權寶雅的傷勢、確認對方並無重傷之後。他的精力立刻轉入徹查刺殺案，但沒能得到什麼清晰的結果。
有用的關鍵信息，便只有如此寥寥幾條：兇手金成澤如今是傳奇娛樂一名臨時工，動手前剛剛被傳奇娛樂以體檢不合格爲由解除試用期，孫正意很大方給了優厚的遣散費，但明顯不夠買兇的檔次。
而遣散的背地理由是對方hiv帶源，再往下深究，據說金成澤本人認爲自己是在牢裡被人修理時害得染上病的。加上他近期走運在濟州賭了一筆小錢安家，就豁出去同歸於盡來報仇。
這個細節顧誠自然也是第一次知道，不由大驚，第一時間盤問了自己臨時請來的私家偵探：“什麼？我只是讓人稍微教教他做人，居然牢裡還有hiv帶源者？”
私家偵探雙手一攤：“我調查了監獄記錄，確實有隔離治療的帶源者，但是暗中詢問了相關管理人員，說絕無同性性接觸可能性。但是金成澤已經死了，這事兒也無法繼續追查。”
“行了，我知道了。”顧誠擺擺手，示意對方退下。
他也覺得這事兒估計不是孫正意指使的，孫正意位高權重命值錢，名聲也值錢不至於做這種事情。但是其中那一絲半點的蹊蹺，讓顧誠寧願相信孫正意在其中起到了關鍵的推波助瀾作用——但在刑法層面很難逮到把柄就是了。
當然也不排除被顧誠的其他仇家利用，這事兒只能慢慢排查了。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就算逮不到刑法上的把柄，把孫正意的生意打到教他做人，讓他身敗名裂，也就是了。對於一個掌控百億美元的富豪，讓他“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絕對比肉體消滅更讓對方痛苦。說不定做到這一切的話，孫正意自己自殺都有可能。
至於對自己的反思，顧誠決定以後行蹤更加小心一點，坐車不管在哪裡都別開窗了。
然後，再增加一倍安保力量。
其實，這次的事兒也不能全怪他自己不小心，實在是機遇太巧了。
如果是在東京的鬧市大街上，兩邊車道都排隊堵着車，即使顧誠想開窗聽歌，他也不敢。
關鍵是，當時還在酒店的控制區域內呢，哪怕只是能進車庫的人，至少也要是學院獎的嘉賓或者記者，社會人是進不來的。
更何況絕大多數評審和記者昨晚都已經走了，誰能想到有人在車庫裡睡一晚，就是要等他離開呢？誰又能想到那種命挺值錢的體面人裡，都有這種亡命徒？
顧誠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放不開，都很注意安全，那樣他就不用社交了。正如馬風王石柳船志，也不可能在圈內人聚會的時候時時刻刻神經質帶一堆保鏢。保鏢只能防社會人，不是防體面人的。
這一切潛意識裡的僥倖心理，促成了顧誠那一刻的大意，機緣巧合讓金成澤逮到了提前動手的機會，就是這麼簡單。
顧誠是大魄力的人，這事兒既然短時間內沒法有更多進展，糾結無益，便暫且放下了。
“老闆，醫生說權小姐醒了。”顧誠正在病房裡出神，一個保鏢小心翼翼地過來，輕聲對他說道。
他立刻起身，不顧臉上肩上的大號創可貼撕扯疼痛，趕去權寶雅的特護病房。
……
權寶雅肩背上有幾道彈片劃開的小口子，都已經徹底清創乾淨、縫合包紮了。右邊耳朵邊上的傷口有些深，將來只能指望繼續用中分的黑長直秀髮遮蓋傷好後的瑕疵。
霰彈槍的致命性，在於打擊人類沒有致密骨骼保護的部位，以及震盪性的內傷。因爲彈片的侵徹動能並不像彈頭那麼強，很難打斷骨頭。加上車內頂棚的皮革吸能、反彈，這些彈片打到人時動能已經大減。
相對而言最麻煩的傷口，是權寶雅頭蓋骨和顱骨上的。動能不足的彈片自然沒法侵徹人體上最堅實的頭骨，卻也刺入骨頭幾毫米深，並造成了輕度的腦震盪，幸好醫生說不太可能有後遺症。
醫生爲了方便清創和縫合，把權寶雅一頭黑長直的秀髮都剃了。顧誠進屋的時候，權寶雅那造型簡直比儀琳小師妹都慘，剃了頭髮一股濃濃的朋克風嬉皮士錯覺，整個人神情也非常委頓。
“不要過來！不要！我不讓你看！”聽到顧誠的響動，隔着半透明的簾子，權寶雅就微微有些情緒失控。她雙手撕扯着簾子的邊緣絞在一起，不讓對面的顧誠掀開。
“你不要這樣，我會爲你擔心的。”顧誠也沒考慮到照顧妹子的感受，他力氣大，一把扯開了病牀前的簾子，權寶雅雙手一軟，倒在顧誠懷裡。
“快拉上，別再讓其他人看到我這個樣子了。我的粉絲都會嫌我醜的。”權寶雅認命了，一陣輕微的嚶嚶抽泣。
“放心，我不會讓其他人進來的。”顧誠安慰道。
女人沒了頭髮，自然會醜不少。不過在顧誠眼裡，權寶雅自然是最可愛的。
他見妹子那麼在意旁人，突然想到一個小問題：“你受傷的事情，要對你家裡人說麼？不然我怕事後表叔表嬸會怪我們……”
權寶雅掙扎着撐起一些身子，堅決地阻止：“別，千萬別，瞞個幾天，等我傷口差不多拆線了，我坐自己的飛機回一趟漢城，親自和他們說。不然他們會擔心的。”
顧誠聽了好生爲難，最後只能是折衷，答應權寶雅最多瞞個兩三天，等她傷情看上去好一些、走動無礙之後再通知家人。
至於權寶雅說的親自飛回漢城報平安，直接被顧誠否決了，妹子的狀態不宜旅途勞頓。
權寶雅安心之後，重新依偎在顧誠懷裡，似乎在回憶着往昔，良久才幽怨地呢喃道：“三年多之前，你在布里斯班的海灘上救了我，今天我可算是還清你的‘人情債’了。”
顧誠眉頭一皺，憐香惜玉之情微微泛起：“說這些幹什麼，你我還有啥人情債。”
他內心對權寶雅只有憐惜，相知，卻沒有感恩。那是一種至爲淡泊悠遠的感覺，以至於他內心直到此時此刻都不存在那種狗血言情劇裡“妹子爲男主擋子彈”的俗套想法。
在他看來，兩人之間沒必要相互感激，何況客觀的說，妹子救他也只是因爲關車窗，而不是指望靠女人的身體擋子彈，那只是恰逢其會。
顧誠判斷一個人，更多看的是主觀動機，不僅僅是客觀行爲和行爲陰差陽錯導致的結果。
但不認爲權寶雅煽情擋子彈，不代表他不能疼權寶雅，一碼事歸一碼事。
權寶雅臉色一紅，似乎又扯動了傷口痛處，淡然一笑：“倒是我着相了。”
然後兩人就自然而然聊起這一次刺殺的兇手、動機，顧誠把他知道的再次複述了一遍。權寶雅聽了若有所思：“如此說來，你跟孫正意的樑子是越結越大了。你打算具體怎麼對付他呢？”
“不急，慢慢來，眼下來看，暫時只能在生意場上把場子找回來。下個月暴雪公司的《魔獸世界》就要找在華代理商了，我會把傳奇娛樂的機會徹底斷了，把生意搶到yy娛樂手上，那是毫無疑問的。然後我會以此爲契機，不給孫正意絲毫繼續套現的機會，確保他的傳奇娛樂股價今年之內就跌掉一半！讓他徹底高位砸手上！至於後面的手段，我自會鈍刀割肉一點點消遣他。”
雅虎扶桑，乃至雅虎在其他國家的生意，顧誠自然要強。雅虎公司本來就是一個過氣的貨色，在平行時空的歷史上，後面十年會持續走低，最後值不剩幾個錢。
顧誠完全有把握把這個進程加快一倍不止。
總之，孫正意的生意，會遭到全面報復；其次則是找讓孫正意名聲掃地的辦法攻擊；最後纔是慢慢尋訪從刑事上對付對方的手段。
權寶雅覺得顧誠的戾氣有些重，但是倆人都剛剛遇刺，戾氣重一點也是正常的。這種沉重的話題，聽過之後也就打住了。
權寶雅摸着自己被剃光的頭皮，莫名傷懷地撒嬌感慨、舊事重提：“去年艾迴的企劃就讓我剪短髮，出《girls-on-top》，讓我走不了元氣乙女風，就改走帥氣朋克風。我不想在那條沒有女人味的路上越走越遠。
沒想到最後一語成讖了，而且更徹底，直接被剃光了，沒個三年哪裡養得回來，以後就算上臺也只能戴假髮了。”
顧誠憐愛地開導：“別這麼想，你就歇歇吧，怎麼過得開心怎麼來。做歌手，你也已經登頂了，何必再去糾結那些身外事呢？不要被你的粉絲綁架了你的人生。如果你真不喜歡自己現在的形象，不如繼續做虛擬歌手的音源、舞見好了。就當給我的mmd動畫軟件試水咯。”
權寶雅想了想，元氣地一笑：“說得我好像貪慕名利似的！罷了，這就當是一個轉型的契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