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半個月的對比，傳奇娛樂自聘的幾個銷售人員很快分出了高下，阿狸那邊臨時租用的地推人員也紛紛到位。
顧誠按照他們的業績，每個人分劃了市場區片。甘佳偉如願以償暫時分到了最需要深耕的一塊市場，和最多的外協資源。
顧誠發話了，以到年底爲限。到時候誰的業績最好，就是傳奇娛樂的cmo（市場總監）。
所有人都躍躍欲試。
另一邊，顧誠佈置的“提前預售遊戲點卡、充30送30”的活動，也起到了非常不錯的效果。
一方面，這個活動確實把如今50萬註冊了內測賬號的玩家中，那些鐵桿腦殘粉篩選出來了——大約2萬多人，佔註冊賬號數的5%左右。
這些人都選擇了提前充卡，以便充一張送一張，幫傳奇娛樂回籠了七八十萬人民幣。也讓顧誠手上的現金流恢復到了百萬以上。
另一方面，這個活動也讓傳奇娛樂方面獲取了第一手的潛在客戶轉化率大數據：知道哪些地方付費轉化率低得髮指，肯定是談好的雜誌經銷商渠道下沉不給力、底層分銷者不屑於進貨點卡導致鋪貨缺貨。
這些地方，就是甘佳偉爲首的傳奇娛樂地推人員，在今年最後兩個月裡要重點盯防的：既然那裡的報亭老闆不願意賣紙質點卡，就一定要讓同一地區的網吧老闆賣虛擬點卡！
最後，預售點卡的活動，還爲公司帶來了一抹金融領域的好處，這倒是公司裡大多數人一開始沒想到的。
……
11月3號，一個星期五。
潘潔穎和她母親顧雯一大早就穿得很正式，跑了一趟招商銀行錢塘分行。
顧雯如今已經從原來的單位離職了，到侄兒公司掛一個cfo的名頭。她20年的會計經驗，好歹還可以在傳奇娛樂發揮一下餘熱。
這家招商銀行，母女兩最近可沒少跑，此前拿房子、公司其他固定資產抵押的貸款，都是在這兒申請的。
便是拿傳奇遊戲的版權抵押貸款，她們也跑了兩趟了，但招行的風控評估師一直沒就版權估值談攏，只答應給她們貸100來萬。
這個價格和母女倆的心理價位差距太遠：當初顧誠掏了500萬人民幣買來的版權，怎麼可能只抵押100多萬貸款呢？
不過，今天她們又來了，底氣比前兩次足了很多。
沒等候多久，大客戶部的經理把他們請上去，然後叫上風控評估師一起談。
說實話，貸款幾百萬這種破事兒，在招行根本不算大客戶。人家是看在市裡有扶持新興產業的政策，纔給面子接待的。
顧雯拿出幾份第三方權威報告和報稅表，擱在談判桌上說：“楊總好，劉老師好。又來打擾你們了——這份是我們傳奇娛樂剛剛請第三方機構審計的10月底經營數據，我相信你們看了之後，會同意我們的看法的。”
被稱作劉老師的資產評估師扶了扶眼鏡兒，也沒看，先吐槽了一句：“互聯網公司的經營數據，根本不值錢的。要是值錢，泡沫崩了就不會跌這麼慘。我們是銀行，不是風投機構。”
潘潔穎強行堆出一個笑臉，溫言說：“劉叔，您先看了再說。”
“唉，看你們公司就母女倆出面，也怪可憐的，都沒個男人掌事兒。”劉姓評估師一邊拿過報告，一邊不耐煩地碎碎念，“早跟你們說了，‘註冊用戶量’這個數據根本不能作爲放款依據，前兩個月總行都發布明文了，把深市支行拒絕騰雲扣扣註冊用戶量貸款的事蹟列爲模範……”
然而，當他越往下看之後，神色就漸漸凝重起來了。看到最後，突然抓過傳奇娛樂10月份的報稅單看了起來。
“你們……這個遊戲還產生了70多萬銷售收入了？不是免費遊戲嗎？”
潘潔穎幹練地解釋：“是買一送一的預售，預售明年1月份收費後的點卡，每個賬號限購一張。”
劉評估師斟酌着說：“預售都能有2萬多人捧場，這個轉化率倒是可以的……你們那個啥，一張30塊錢的點卡能玩多久？”
“目前設計是300個遊戲時間點數，進入遊戲後每15分鐘扣1點，一張卡可以玩75個小時。未來不排除出售更貴的包月卡。”
潘潔穎解答了問題之後，趁對方還在心算，“圖窮匕見”地說出了一番昨晚顧誠教她的說辭：
“劉叔，我知道你們銀行擔心啥。你們之所以不敢給騰雲的扣扣發放鉅額抵押貸款，不久是因爲扣扣這個軟件本身不值錢。如果招行肯爲這個軟件抵押幾千萬，第二天騰雲公司就敢寫個和扣扣一行代碼都不重複、但功能完全一樣的摹仿品，把用戶量引流過去。然後就可以賴賬不還、坐視銀行把扣扣的版權強制執行走。
說到底，扣扣‘註冊用戶量’之所以在抵押領域不值錢，癥結在於只要運營商做手腳、用戶遷移成本太低——哪怕你在扣扣上和人聊了好幾年，騰雲說換個新軟件把你的關係網遷移過去，你照樣可以聊。所以銀行不能上這個當。
但網遊就是另外一個模式了。玩家每個月花幾十幾百塊錢打遊戲，圖的是啥？當然是在遊戲裡練個高級帳號、四處殺人裝逼。如果遊戲公司開發一個外表相似的新遊戲、但讓玩家把原來的角色廢掉，遷移到新遊戲裡從1級開始重新練號打裝備，玩家肯麼？再說了，寫個傳奇遊戲的成本，可比寫個扣扣高五倍都不止。”
“這小姑娘，見識倒是不差，直接就說出了銀行方面的顧慮。”劉評估師被先聲奪人，也找不到話反駁。
而且對面這番話是一個20歲的小姑娘說出來的，他也沒法置氣。
潘潔穎見了對方的神色，激動得臉都紅了，心說表弟昨晚教她的話果然沒錯。他興奮地乘勝追擊，準備加最後一把火：
“我們和騰雲那種山寨狂魔不一樣，馬騰的騰雲公司是靠什麼活下來的？說白了就是靠《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第七條活下來的——‘本條例對軟件著作權的保護，不延及開發軟件所用的思想、處理過程、操作方法或者數學概念等’。
這條法律用人話翻譯一下，就是‘只要兩個軟件代碼不一樣，哪怕功能完全一樣，那都不叫抄襲剽竊，只能算山寨，山寨是不犯法的’。馬騰的騰雲公司就是靠堅決貫徹這條法律做大的，我們傳奇娛樂怎麼可能和那些厚顏無恥之徒一樣呢。”
顧雯聽女兒越說越不靠譜，居然開始鄙視起同行了。當下給女兒一個嚴厲的眼神，示意她見好就收。
潘潔穎微微吐了吐舌頭，住口了。
顧雯親自接過話頭，負責演紅臉，棒槌之後給個棗。
她在大型國企當到過總會計師，和銀行多少有些情面。此番之所以來這家招行找錢，也是籠絡故交：“楊總，您看劉老師也沒什麼反對意見了，不如咱聊聊具體的細節吧？”
“成，小顧你辦事兒還是比較靠譜的，這次可不能坑老哥哥吶。”
一番討價還價，最終傳奇娛樂用遊戲版權拿到了400萬抵押貸款。
不過利息比較高，幾乎和信用貸款差不多了，12%多。兩年期，期滿後還500萬。
拿到這400萬現金，母女倆的心總算是落地了。
……
當晚回家，顧雯好好做了幾個菜，又叫了點外賣，一家人好好慶祝了一下。
生活檔次不同了，顧雯也忙，不可能和原先一樣完全操持一家人的吃食。
顧誠見祖母和姑姑已經漸漸認識了自己的“能耐”，也適應了“有錢人”的生活方式，心裡也很是欣慰。
他終於可以徹底做回真我，不用再擔心奪舍黑化的事情暴露了。從此，他就是他自己。
權英憐早就聽女兒和外孫女吹過風，知道孫子缺錢的風波總算是徹底過去了，她也鬆了口氣，但飯桌上還是忍不住親口問顧誠：“聽小穎說，你借到了400萬，就再也不怕生意缺錢了？”
顧誠知道他不親口吐露些細節，祖母是不會放過他的。便一邊喝着蓴菜牛肉羹，一邊胸有成竹地說：“肯定夠了，我那個遊戲，再怎麼砸廣告費，後面兩個月最多花100多萬推廣成本。明年1月份正式收費之後，按照現在的架勢，很快就能收支平衡了。”
顧誠說得這麼清晰，祖母便信了。她慈祥地笑着說：“好，看來誠誠是真的邁過去了，出息了，以後我就不擔心你外面的事情了，也不煩你了。”
一家人吃完飯，顧誠主動想洗碗，又被姑姑顧雯搶走了，說是年輕人要注意保護皮膚，洗碗傷手。
言下之意，就是讓她這種離了婚的老女人洗就是了。
顧誠心裡不是滋味兒，尋思着來年遊戲正式賺大錢之後，換個好點的房子，請個女僕幹家務。
潘潔穎知道表弟的心思，便拉着他閒聊轉移注意力：“阿誠，剛纔外婆問你的時候，你隱瞞了些成本吧？各級渠道的佔款財務成本都沒算……”
顧誠無奈地聳聳肩：“我這不是安慰老人家麼。怎麼連你都不懂我了？”
“哪裡是不懂，我是怕你真忘了。”潘潔穎莞爾一笑，想起了另一個問題，“對了，當初我和媽去跑貸款的時候，你讓貸越多越好。現在談下來了，多出來那些流動資金你究竟有啥安排麼？做遊戲這點錢已經夠了，難不成你還要繼續加大廣告力度？”
顧誠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麼解釋，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拿出一本海峽對岸的娛樂雜誌——他想辦法搞到的。
“我最近想弄點兒新的生意，不光是做遊戲。”
潘潔穎心裡一抽：“這麼急？不能等遊戲大賺了之後，再談這些麼？”
“錢躺着又不會下崽，還天天還利息。我讓你貸那麼多，自然是有用處的。眼下互聯網泡沫破裂，有些生意正好在低潮期，過幾個月就沒那麼好的抄底機會了。”
潘潔穎覺得自己快被表弟的快節奏給打敗了，他真是一步不扯着蛋都不甘心啊。腿剛剛長長了一寸，步幅倒要跨遠兩寸。
“那你說說到底想做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