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民剛把會議議題說完,商學院院長曾來權還沒來得及開口,李漢河搶先一步說:“這個方案有問題。”
“什麼問題?”李希民略感唐突,擡頭問。
“校舍收回兩年之久,早不交晚不交,爲什麼偏在這時候交?”李漢河一開口,就是興師問罪的口氣。
“現在不是有了困難嘛!”李希民微微一笑,儘量用溫和而客氣的口氣說道。
“難道以前沒困難?長江大學的困難自始至終存在,爲什麼以前看不見?”李漢河咄咄逼人。
莊緒東見他有備而來,插話道:“漢河同志,不要激動,坐下慢慢講。”
“我怎麼能不激動?我李漢河激動兩年了!這個時候提出交還校舍,不是明擺着要息事寧人嗎?”
“息事寧人?漢河同志,有意見可以慢慢提,不要動輒就上綱上線。”莊緒東說。
“該上綱上線就得上綱上線。請問李廳長,兩幢教學樓還有兩幢學生公寓產權到底歸誰,這麼交來交去到底是在解決問題還是在掩蓋問題?”
“漢河同志!”李希民猛然擡高聲音,“現在不是爭論產權的時候,是解決問題的時候!”
“產權理不清,問題就永遠解決不了!”李漢河的聲音也高起來。沒有人知道,就在會議召開前半小時,李漢河跟院長曾來權之間就差點爆發戰爭,兩人爲四幢樓的產權爭得面紅耳赤,李漢河堅持認爲,這四幢樓早就該屬於長江大學,當年兩家合作,商學院約定的資金遲遲到不了位,便拿這四幢樓入股,兩家爲此還簽過一份協議,代表商學院在協議上簽字的,正是他李漢河。但隨後,雙方合作便出現一系列矛盾,直到分崩離析。後來有關部門以長江大學違法招生,擅自變更專業設置等多項理由,撤銷了長江大學的辦學資格。長江大學不服,一邊堅持招生,一邊四處申訴。商學院卻藉此機會,強行收回四幢樓房,理由就是長江大學已不具備合作辦學資格,其行爲對商學院的聲譽造成惡劣影響,並聲稱要追討損失。對李漢河的這種怪談,曾來權先是不屑一顧,後來見他鬧得實在過分,便威脅他,如果再敢信口開河,就讓他離開商學院。李漢河抓住此話不放,天天找曾來權論理,曾來權現在讓他攪得是心神難寧。
李漢河生怕有人打斷他,繼續道:“入股資金是雙方合作的核心,四幢樓房是矛盾轉化的焦點,這個事實不澄清,問題怎麼解決?”
“這個問題放在以後說,今天會議只討論一個議題,如何儘快讓長大的學生搬進來。”李希民讓李漢河逼急了,生怕再嚷下去,會議就會跑題,甚至節外生枝。
“作爲教育主管部門,你們一次次和稀泥,避實就虛,避重就輕,用意到底何在?”李漢河終於將矛頭指向了教育廳。
李希民跟莊緒東相互望了望,彼此緘默下來,會場裡就剩了李漢河一人的聲音。他在指陳完商學院的種種違約行爲後,進一步道出一個事實,所謂長江大學違法招生,完全是商學院一手造成的。一開始長江大學本來就擁有獨立招生資格,其辦學資格完全合法,商學院爲了壯大自己的規模,也爲了讓自己能通過大規模擴招進一步創收,以合作名義,將長江大學控制在自己手中,在雙方未作任何約定的前提下,就單方面向教育主管部門和工商部門打報告,將長江大學的招生權及專業設置權壟斷在自己手下,從而讓長江大學由獨立學院變爲自己的一個下屬部門!
李希民和莊緒東都垂下頭去,他們不得不承認,李漢河說的是事實。教育廳的確下過這樣一個批文,這件在現在看來不可思議的事,當時誰也沒覺得不正常,都認爲這是從長遠合作的角度出發,是爲了規範民辦大學的行爲而採用的一種積極辦法,其實正是這個批文,成了導火索,點燃了長大跟商學院之間的矛盾。吳含章曾就這個文件中的幾款限制性條文找過李希民,李希民當時的答覆是先照這麼執行,有問題再作調整。時至今日,教育廳也沒作出什麼調整,矛盾卻層層惡化,原本還有可能通過調解重新走到一起的兩家院校,變得徹底反目爲仇了。
商學院院長曾來權在會上什麼也沒說,他怕自己一張口,就會遭到李漢河更猛烈的抨擊,不過,心裡卻狠狠給李漢河記下了一筆。
會後,曾來權徑直去找馮培明,遺憾的是,馮培明沒有見他。他爲什麼避而不見呢?回來的路上,已經對自己的處境感到不妙的曾來權,心裡多了份沉重。
商學院交還校舍的事就此擱淺,事實上這也是一條行不通的路,會後黎江北陪着莊緒東實地察看了一番後發現,所謂交還校舍,不過是商學院採用的一條緩兵之計,甚至,商學院又想借長江大學爲自己解決糾紛。上次從長大手裡收回兩幢教學樓還有兩幢公寓後,租給了金江市勞動局一家技校,技校在裡面開了不下二十個班,辦得很是熱鬧,但房租卻一直賴着不交,兩家正爲這事爭得面紅耳赤呢。
“亂彈琴!”從學生公寓出來,莊緒東忍不住道。
黎江北什麼也沒說,情況早就在他的預想中,對於曾來權的做事還有爲人,他還是瞭解一些的,只是他沒想到,商學院的管理會混亂成如此樣子。聽樓上學生反映,技校之所以拖着房租不交,原因還不在技校,年前有一筆房租,技校這邊明明交了,商學院那邊卻查不到,兩家爲此爭了好久,結果錢卻讓商學院後勤部門花了。如今的商學院,各部門都在爭着收錢,也都在爭着花錢,曾來權在管理上有點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