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聽說他家老三捱了槍,可他不承認。”剛纔說過怪話的那個男人擡起頭,說了一句。
“不行,這一槍不能白挨!”阿昌騰地站了起來。
黎江北一驚:“你想幹什麼?”
“這不關你的事,黎委員,謝謝你把我們當自家人看,這事沒完,我要替老興旺討不回公道,我就不是望天村的人!”
“對,討公道!”村民們七嘴八舌吵起來。
黎江北怎麼也沒想到,阿昌惦着那30萬,並不是真的圖錢,而是想知道真相。他有些措手不及,看來,自己還是不瞭解他們啊!
“阿昌你坐下。”
“我不坐!”阿昌硬邦邦回了一句,隨後,他衝村民們喊道:“走,上省城,找公安廳!”
“上省城,找公安廳!”村民們全都站起來,臉上堆滿了憤怒。
“把槍對準一個學生,逞哪門子英雄?”
“怪不得老興旺散了架呢,原來是他們拿槍嚇的,走,說理去!”說着,有人就要往外走。
“坐下!”黎江北猛地大喊了一聲。
這聲大喊太有力量了,已經到會議室門口的村民驀地止住腳步,詫異地看着黎江北。
“回來,全都坐下!”黎江北又喝一聲。村民們被他的聲音震懾住了,乖乖地又回到剛纔的座位上。
“想去省城,還想上訪?好,我陪你們去。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們要是真的鬧得張朝陽上不了學,責任由你們負!”
村民們全都垂下頭去,阿昌也老實下來。黎江北這樣發火,還是第一次。
“你們都不是孩子了,好話壞話聽不懂?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多嘴!你們知不知道,就爲這事,張興旺不讓他家老三上學了,還連帶了他家老三的女朋友!”
有人擡起目光,復又垂下,有人拿目光往阿昌這邊瞅,見阿昌黑陰着臉不說話,忙又把目光收回去。會議室再次出現沉悶。
“上訪不是萬能的,也不能因爲你們敢上訪,就把自己當英雄。有上省城的錢,爲什麼不拿出來修路?有上訪的工夫,爲什麼不好好琢磨琢磨,村子該怎麼發展?全天下就你們望天村有大學生,就你們爲孩子花了錢?你們這樣鬧,會讓孩子們怎麼想?還有你,阿昌,別以爲你心裡想什麼我不知道。你是覺得你家兒子沒分好,虧了,可你回去問問你兒子,他四年大學怎麼上的?21門課,16門是補考的,還有3門到現在都不及格。這樣的學生,你還有理由跑到政府鬧?”
阿昌臉上紅一陣兒白一陣兒,尷尬極了,沒想到這些事黎江北居然也知道。
“不就是爲了公路和學校嗎,縣上已經着手拿方案,明年就修,你們還要怎麼樣,不能說風就是雨吧?徐縣長再三跟你們保證,憑什麼不相信人家?打着維權的旗號到處上訪,說輕了你們是無理取鬧,說重了,是敲詐!”
這一天的黎江北發足了火,他一口氣說了半個多小時,直說得阿昌他們張口結舌,到最後一個個的向他作起檢討來。
一場風波總算暫時平息。
但張興旺這邊不能平息。就算張興旺想平息,黎江北也不答應。這是他給望天村村民做工作時腦子裡再次跳出的一個想法。
當晚,黎江北與張興旺進行了一次深談,張興旺一開始吞吞吐吐,仍然不說真話。黎江北實在忍不住了:“還想瞞是不是?你想過沒有,再這樣瞞下去對得起誰?對得住你兒子,還是對得住望天村這些跟你泥裡來泥裡去的鄉親?”
發完火,黎江北又語重心長地給張興旺做工作,張興旺終於憋不住了,一咬牙,就將陶副廳長派人跟他談話的實情說了出來!
“錢呢,那30萬到底拿沒拿?”
“我哪敢拿,公安的錢哪是那麼容易拿的。”張興旺跟黎江北賭咒發誓。
“沒拿就好,我還真怕你經不住誘惑,讓他們收買掉。”黎江北鬆了一口氣。
“不過……”張興旺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他們讓我寫了保證書。”
“什麼保證書?”
“就是……就是一輩子不再提兒子中槍的事,還讓我加上一條,這事經雙方協商,已圓滿解決了。”
“什麼?”黎江北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張興旺:“這種保證書,你也敢寫?”
“沒辦法啊,黎委員,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兇,我要是不寫,他們就……”
“他們想怎麼,無法無天了?”
“唉!”張興旺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老三一個人在省城,這次是挨槍,好歹保住了一條命,保不準下次,真就要沒命了。”
“扯什麼淡,他們是執法部門,不是黑社會。”
“黎委員,我說的都是真話啊,那個姓張的,真是這麼跟我說的。”
“哪個姓張的?”
“就是開了槍的那位,他是陶副廳長情人的兒子。”
“亂彈琴!”
“真的,不信你去調查,錢就是那個女人硬讓我拿的。我不敢要,她還笑我哩。”
黎江北聽不下去了,他相信張興旺沒撒謊,可這事也太離譜了!
— 4 —
第二天一早,黎江北緊着往省城趕。原來還想去春江看看周正羣,可聽張興旺這麼一說,他一刻也不敢耽擱了。
車子離開江龍不久,夏雨就打來電話,問他在哪兒,黎江北說剛離開江龍,夏雨驚訝道:“你抓緊回來,我這邊有急事!”
急事,到處都是急事!
坐在車裡,黎江北忽然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莫非,暴風雨真的要來臨了?
晚7點,黎江北來到夏雨家,夏可可不在,夏雨說她去了姥爺那兒。“這孩子,一來就不安分,也不知哪兒來那麼多問題。”夏雨邊招呼黎江北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