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良愣在了那裡,見他不走,馮培明嘆了一聲,又道:“玉良啊,我是對你有過期望,不瞞你說,期望還很大。但我沒想到,你們會揹着我幹出那麼多荒唐事。我是喜歡提攜別人,也喜歡培植親信,這是我的軟處。想來想去,我也是一個政治上很不成熟的人,怪就怪我太看重權力,太看重別人的擁戴。但我馮培明不貪,這點恐怕你們都沒想到。我貪權,貪圖權力給我帶來的榮耀,你們卻什麼都貪,貪權,貪錢,貪色。這些年,你打着黨委書記的旗號,搞了多少女人,真當我不知道?”
楚玉良心頭猛地一震,不明白今天的馮培明怎麼了,怎麼能說出這番話來!
就在他驚詫時,馮培明又說:“你膽子也太大了,萬黛河那樣的女人,你也敢圖謀不軌!太過分了!去吧,去向紀委檢討,現在檢討還來得及。”
楚玉良搖晃着,天旋地轉。馮培明這番話,太意外也太讓他難堪了!他正想反擊,保姆說話了:“楚書記,走吧,馮主席身體不好,還是讓他休息吧!”
楚玉良恨恨地站了一會兒,一跺腳,離開了馮培明家。
一下樓,他就將電話打給葛副部長,沒想到,這一天葛副部長的聲音很低沉,只說了一句“我很累”就將電話掛斷了。
楚玉良站在黑夜裡,茫然無措。一團黑雲從遠處飄來,沉騰騰壓在了他頭上。
天要下雨了。
胡阿德是兩天後被經偵處控制的,之前他已聽到風聲,逃到了江龍。
他本來是想在江龍作短暫停留,然後逃到境外去,結果,警察堵住了他出逃的路。胡阿德呵呵一笑,順從地伸出了手,對這個結局,他早就料想到了。
警察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麼一點也不反抗?
胡阿德瞟了一眼警察:“不明白了吧,不明白的事還多着呢!”
對胡阿德來說,人生就是一場賭博,無所謂贏也無所謂輸,輸或贏都是一個結局。從某一天開始,他便開始了一場豪賭,別人很難理解其中奧秘,當然,胡阿德也不指望別人理解。
胡阿德的人生原本不是這樣,一開始,他也有份體面的工作,周正羣擔任春江市委副書記的時候,胡阿德是江龍縣工商銀行副行長,年輕有爲,頗具魅力。那時候期貨交易剛剛興起,香港、深圳等地的期貨公司紛紛來到江北尋找市場。一家名爲“金海岸”的深圳期貨公司落戶江龍縣,靠其新穎的宣傳方式和豐厚的利潤回報很快在江龍掀起一場期貨旋風。誰知一年後,“金海岸”神秘消失,除留下幾臺破舊電腦和一大堆不知用途的所謂進口商品外,相關人員全都不見蹤影。隨後,有關方面曝出“金海岸”是一家典型的皮包公司,它在內地10座城市同時開設了分公司,靠着天花亂墜的宣傳,還有瞞天過海的手段,利用人們對期貨的無知和好奇,以高回報高收益爲誘餌,一年時間共詐騙了三個億的資金,受害羣衆多達十萬餘衆,受害銀行二十餘家。事情敗露後,“金海岸”骨幹分子搶在公安部門採取措施前全都逃到境外,只留下各地的受聘者和代辦人員。
陸小雨就是因這起詐騙案坐牢的,陸小雨當時是江龍工商銀行內招的代辦員。“金海岸”入駐江龍縣,先跟江龍縣工商銀行取得聯繫,得到銀行支持後,才明目張膽開始其詐騙活動。“金海岸”公司共從江龍詐走客戶資金二百六十餘萬,詐走銀行資金1200萬,其中經陸小雨經手的就有132萬。案發後,陸小雨被客戶追得無處藏身,差點就被憤怒的羣衆丟進江裡。陸小雨鋃鐺入獄,胡阿德也丟了副行長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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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並沒因此而止,陸小雨入獄不久,江龍縣工商銀行內部工作人員就向警方舉報,陸小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胡阿德授意下進行的,胡阿德跟“金海岸”公司關係非同尋常。此前胡阿德跟陸小雨的關係早已在江龍傳得沸沸揚揚,案發前兩個月,胡阿德跟結髮妻子離婚,公開了跟陸小雨的關係,就憑這一點,他與詐騙案也難逃干係。
江龍警方本來是要一路窮追下去的,哪知關鍵時刻周正羣發了話,出於對地方經濟的保護,儘快平息這場風暴,周正羣主張就事論事,不要無節制擴大影響。周正羣這句話,等於是保護了一大批人,因爲那個時候如果窮追下去,受詐騙案牽連的,絕對不止胡阿德一人。
半年後胡阿德辭職離開工商銀行,先是去了深圳,後來又輾轉上海。周正羣擔任市委書記後,胡阿德以廣州鴻發實業駐春江辦事處主任的名義,在春江市開始他的第二次創業。此後,他在生意場上幾番沉浮,時而腰纏萬貫,氣粗如牛,時而又因舉債累累,銷聲匿跡。總之,那次期貨事件,算是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也讓他由一個銀行小官員變成浪跡社會的大江湖。
沒有人知道,當年的期貨風暴中到底隱藏着怎樣的秘密,也沒有人知道,在那起差點讓五百多名江龍人傾家蕩產的特大金融詐騙案中,胡阿德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胡阿德自己給自己的評語是:他是頭豬。不,比豬還笨!
周正羣后來也反思過,期貨一案的確有不少疑點,他也感覺到有人漏了網,但這是以後的事。對周正羣而言,當時他只有這一個選擇。期貨案掀起的風暴實在是太大了,受騙羣衆圍在工行大樓前,幾天幾夜不走,過激者甚至懷揣炸藥包,要將江龍工行大樓夷爲平地。如果再深究下去,勢必會讓羣衆的情緒失控,也會讓江龍乃至春江的形象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