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他能跟黎江北說嗎?不能!
比如閘北新村的搬遷,按說一期工程剛一驗收,他就應該積極組織搬遷。但他能積極嗎,或者說他能急嗎?不能!他一急,夏聞天第一個不高興,夏聞天是閘北高教新村的堅決反對者,作爲夏聞天一手培養起來的幹部,他怎能在這事兒上積極?馮培明也不高興,閘北高教新村是馮培明在省政府主管教育時一手抓的工程,是馮培明這輩子幹得最驚天動地最漂亮的一件事,他要是犯急,馮培明會怎麼想?
他得先等馮培明急,馮培明急了,他纔能有所行動,這行動,還得顧及夏聞天的臉色,顧及班子其他成員的臉色。複雜啊,要不然,搬遷能拖到現在?
更重要的是,龐書記到江北後,從來沒對閘北高教新村發表過意見,他怎麼想的,誰也摸不透。摸不透你就不能亂行動,這就叫規則!
想到這兒,周正羣苦笑了一下,黎江北嘲諷他滑,這能叫滑?這叫摸着石頭過河,過不好,掉水裡淹死的先是你!
周正羣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奇怪,今天的主人怎麼還不到場?
這主人,就是負責江北大學一期工程建設的建築商萬泉河。
一想這人,周正羣的臉又陰了。
萬泉河現在越來越神秘,神秘得讓周正羣都摸不清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在春江政府大樓搬遷典禮上,周正羣心想怎麼也能見着他,幾個億的工程,他萬河實業一家就幹了80%,春江市搞那麼大的慶典儀式,他愣是不照面,只打發自己的妹妹萬河實業副總裁萬黛河出面。如此安排,在全省建築界,恐怕也只有他萬泉河能做出來。
難道他今天還不現身?
周正羣邊想邊往前走,李希民不時指着四周的建築跟他彙報,他一句也聽不進去,他在想,春江政府大樓工程中,不翼而飛的那些陶器,會不會真是萬泉河弄走的?
快進江北大學校門時,風姿綽約的萬黛河在幾個副總的陪同下笑吟吟走過來。跟在春江市那次不同,今天的萬黛河沒花枝亂顫,她着工裝。這是萬河實業一大特色,只要在工地,不管誰檢查,公司高層一律着工裝。能破格的,就一個萬黛河,興許她是女人,女人有時候就應該享有特權。
周正羣握住萬黛河伸來的手,這雙手看似嬌小柔弱,有時候力量卻大得出奇,她能調動二三十個億的資金,能一夜間讓金江市的建築材料短缺,更讓周正羣不敢小視的是,這隻手只要往北京方面撥個電話,幾分鐘內就能讓省政府定的盤子翻個個兒。
但是周正羣此時握住的,的確是一隻嬌小柔軟暗暗散發着女人香氣的玉手。
“省長辛苦了。”萬黛河並不急着把手從周正羣手裡抽開,她說話的語氣就跟花吐芳香一樣,永遠是那麼細軟溫雅。而且她對領導的稱呼永遠保持着她的風格,從來不在前面帶“副”字。
周正羣收回自己的手,沒有笑。這也是他的風格,只要是檢查工作,不論對方是誰,不論工作幹得滿意還是不滿意,周正羣臉上,永遠是那種呆板而且老舊的表情。拿兒子健行的話說,看他這張臉,總覺他處在水深火熱中。
一看萬泉河沒來迎接,李希民臉上有些不高興,握住萬黛河手的同時問:“萬總不在?”“在,他在工地上。”萬黛河笑容可掬地說。
撲面而來的是彩旗條幅,校園中心小廣場上,幾十個橘黃色的氣球在風中飄蕩,上面飄着“熱烈歡迎”等司空見慣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