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道尖細的嗓音落下,高拱、嚴世蕃、張居正,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幹清宮,心中滿是躊躇。
在那以後,只見三人邁着頗爲沉重的步伐,踏上了幹清宮的臺階。
在進入幹清宮後,三人近乎是同時跪伏於地,看向坐於龍椅之上的那道身影,沉聲道。
“微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嘉靖聞言,並沒有着急讓他們起身,而是在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後,方纔不緊不慢地吩咐道。
“嗯,都起來吧!”
“謝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允許後,三人方纔從地上緩緩起身。
此刻,三人的心中無比忐忑,因爲他們不知道皇帝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置他們,而未知,往往是最令人恐懼的!
在這之後,只見嘉靖清了清嗓子,然後將目光轉向三人,出言詢問道。
“想必你們應該都知道,朕今天找你們過來,究竟是所爲何事吧?”
嘉靖的話音剛落,高拱便站了出來,其臉上滿是羞愧之色,向嘉靖請罪道。
“陛下,微臣身爲海貿大臣,卻沒有盡到應有的責任,微臣實在是愧對陛下您的信任,還請陛下責罰!”
高拱說完,便‘撲通’一聲跪伏於地,低下頭,一言不發。
嘉靖聞言,將目光從高拱的身上收回,開口道。
“高拱,你當然有責任,而且還是最主要的責任,朕把海貿司交給你管,卻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嘉靖說到這裡的時候,順勢將楊宗泰的那封公文攥在手中,沉聲道。
“你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海貿司的官員跋扈異常,對於海貿的諸多事務一點也不上心,不僅如此,還巧立名目,從那些商人的手中撈銀子!”
嘉靖在說到這裡的時候,猛地一拍桌子,沉聲道。
“這羣蟲豸,朕要一個一個殺了他們!”
在場的衆人,都被皇帝語氣中所顯露出來的殺意所震懾,尤其是嚴世蕃,此刻的他,面色蒼白,渾身戰慄,連站都站不穩了。
嘉靖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嚴世蕃,轉而斥責道。
“還有你,嚴世蕃,朕當初任命你爲海貿右督事,把人事、升遷、考覈等等權力都一併交給了你,你看看,你用的都是些什麼人!”
“你所任用的這羣蟲豸,能夠管好海貿的諸多事宜嗎?”
突然遭此訓斥,嚴世蕃頓時嚇了一大跳,大腦一片空白,就這麼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片刻後,只見嚴世蕃回過神來,羞愧道。
“陛下,微臣對於這些海貿司的官員實在是失察,還請陛下處罰微臣!”
嘉靖在聽完嚴世蕃的解釋後,將目光收回,又繼續道。
“嚴世蕃,你當然失察,朕都不知道你這個吏部尚書是怎麼當的?”
遭此質問,嚴世蕃不敢爲自己辯解半句,只是默默地低下頭,一言不發。
此刻的嚴世蕃,對於那些害得自己落到這般田地的海貿司官員,心中滿是怨恨。
“媽的,這羣該死的蟲豸,害得老子在這裡被陛下罵了個狗血淋頭!”
“都給老子等着,看老子怎麼收拾你們,不把你們一個個玩死,老子就不姓嚴!”
就在這時,一旁的張居正見此情形,張了張嘴:“陛下,微臣覺得……”
只不過,張居正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嘉靖冷冷打斷了:“還有你,張居正,你以爲自己就能夠逃脫干係嗎?”
張居正剛想辯解,便看見了嘉靖那冰冷的目光向自己掃視過來。
旋即,張居正當即將嘴閉上,與高拱、嚴世蕃一同跪伏於地,等待着皇帝的最終判決。
一時間,幹清宮內的氣氛僵住了,一邊是餘怒未消的皇帝,另外一邊則是滿臉羞愧的朝中重臣。
就在這時,一直侍候在嘉靖身旁的呂芳站了出來,向嘉靖勸誡道。
“陛下,奴婢覺得,不妨聽聽他們打算如何處理此事,聽完以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跪伏在地上的高拱、嚴世蕃、張居正三人聽聞此話,看向呂芳的眼神之中滿是感激。
此刻,他們三人心中的想法竟然出奇的一致,那便是等這件事情結束以後,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報答一下呂芳的救命之恩。
嘉靖在聽完呂芳的勸誡後,將目光收回,在思籌片刻後,點了點頭。
旋即,只見嘉靖將目光,重新轉向跪伏於地的高拱等人,朗聲道。
“也罷,既然呂公公出面爲你們求情,那朕就網開一面,說吧,你們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聽聞此話,三人如蒙大赦,旋即爭先恐後地向嘉靖敘述着自己的想法。
第一個發言的是嚴世蕃,仍然保持着跪伏於地的姿勢,擡起頭來向嘉靖請求道。
“陛下,微臣覺得,這羣蟲豸的行徑實在是太過於惡劣,眼下,海貿乃是國策,他們這樣做,明擺着沒有把朝廷的國策放在眼裡!”
“這羣蟲豸乃是最爲卑劣的那種蟲豸,他們的心中,永遠只有自己的利益!”
“而爲了讓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他們甚至不惜出賣國家,置我大明朝億萬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像這種蟲豸,又怎麼能夠輕而易舉地放過呢?”
嚴世蕃在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滿是肅穆之色,一字一句道。
“因此,微臣認爲,應該將他們全部處死,以儆效尤!”
嘉靖對於嚴世蕃的這番話未作置評,而是將目光轉向一旁的高拱,出言詢問道。
“高拱,你覺得呢?”
高拱聞言,旋即不假思索地給出了迴應:“啓稟陛下,微臣覺得小閣老的這番話十分有道理,對於這種蟲豸,就應該施以最酷烈的刑罰!”
高拱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又繼續道:“因而,微臣贊同小閣老的提議,請陛下將那羣蟲豸盡數處死!”
嘉靖在分別聽完嚴世蕃以及高拱的話後,將目光轉向張居正,挑了挑眉,出言詢問道。
“張居正,你呢,你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難道你要跟高拱和嚴世蕃一樣,將他們盡數處死嗎?”
張居正眼見嘉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在思襯片刻後,頗爲堅定地說道。
“啓稟陛下,微臣覺得,方纔高閣老和小閣老說得很有道理,對於這種蟲豸,絕對不能夠手軟!”
“因此,還請陛下下令,將這羣蟲豸盡數處死,還我大明一個郎朗乾坤!”
在張居正之後,一旁的嚴世蕃和高拱也緊跟着向嘉靖請求道。
“還請陛下將這羣蟲豸處死,還我大明一個朗朗乾坤!”
嘉靖聽聞此話,將目光從三人的身上收回,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嗯,既然如此,事情就這麼定了!”
嘉靖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將目光轉向三人,出言吩咐道。
“下來以後,就由吏部那邊下發通告,將泉州那邊的海貿司官員盡數免職,然後再將其押送至京城等候處置!”
“另外,選派一些清廉能幹的官員,到泉州那邊的海貿司去任職,要是再發生這種事情,你們就提頭來見朕吧!”
三人對此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連聲應道。
“遵命,陛下!”
正當嚴世蕃以爲這件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的時候,一旁的高拱站了出來,向嘉靖請求道。
“陛下,微臣實在是愧對您的信任,您若是不處罰微臣,微臣將寢食難安啊!”
一旁的張居正以及嚴世蕃見此情形,也下定決心,異口同聲地向嘉靖請求道。
“還請陛下責罰!”
嘉靖聽聞此話,眉頭微蹙,在沉吟片刻後,旋即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罰俸半年,以示懲戒!”
三人聽聞此話,臉上頓時浮現出感激涕零的神色,異口同聲地應道。
“多謝陛下恩典!”
眼見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嘉靖臉上浮現出不耐煩的神色,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令。
“行了,你們幾個該幹嘛,幹嘛去吧!”
“遵命,陛下,臣等告退!”
在這之後,高拱、張居正、嚴世蕃三人便先後離開了幹清宮。
三人離開幹清宮以後,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表情,待回過神來時,方纔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給浸溼。
待高拱、張居正、嚴世蕃三人回到內閣以後,嚴世蕃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開始了清算,他打算按照嘉靖的吩咐,以吏部的名義,先將這羣人盡數革職,然後再慢慢料理。
一想到那羣人接下來可能會有的下場,嚴世蕃的心裡就頗爲暢快,臉上也浮現出名爲殘忍的笑容。
待嚴世蕃將通告擬定完畢後,看着上面的一個個人名,無聲自語道。
“你們這羣該死的蟲豸,這一切的下場,都是你們咎由自取,你們還是趕緊洗乾淨脖子,準備受死吧!”
“我嚴世蕃一定會讓你們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待嚴世蕃回過神來,當即喚來胥吏,出言吩咐道。
“馬上把這份通告以吏部的名義通知下去,那上面涉及到的人,一個也不要放過!”
那名胥吏聞言,當即畢恭畢敬地從嚴世蕃的手中將通告接過,應聲道。
“是,小閣老!”
……
自從福建那邊,運來第一船糧食開始,後續的糧食也在接下來的幾天之內,盡數送到,並且被分別運送至糧倉內儲存。
待糧食存儲完畢後,官府那邊,最終定下來了一個確切的日期,而今天,就是爲那些桑農發放救濟糧的日子。
一大早,胡宗憲便將衆人都召集至總督府議事大廳,一同商議接下來的策略,以及應該如何分配救濟糧。
胡宗憲坐於上首,在環視一圈後,將目光轉向鄭泌昌,出言詢問道。
“目前糧倉內,總共有多少糧食?”
鄭泌昌聞言,旋即不假思索地給出了迴應:“稟總督大人,從福建那邊運送過來的糧食,總共一萬八千石,再加上糧倉內原本剩餘的五千石糧食,總共兩萬三千石!”
聽聞此話,胡宗憲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欣慰:“好,好啊,有了這兩萬三千石糧食,就不必再爲糧食發愁了。
“等再過兩個月,桑苗成熟,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胡宗憲的這番話,令在場的所有人都爲之歡呼雀躍,高翰文更是如此。
自從高翰文被嚴世蕃派到浙江來協助改稻爲桑,在這個過程中,所遇到的困難更是不計其數,而現在總算是能夠見到結果了!
“等改稻爲桑完成以後,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還在浙江任職,亦或者是被調回京城?”
只見高翰文用一隻手支撐起下巴,如此想到。
就在這時,只見胡宗憲將目光收回,緊接着叮囑道:“儘管眼下有了足夠的糧食作爲支撐,但咱們還是不能夠掉以輕心,對於這些糧食的安全,一定要多加註意!”
胡宗憲的話音剛落,一旁的馬寧遠便站了出來,向胡宗憲保證道。
“放心吧,老師,那些糧食已經被學生分開儲存,並且每個糧倉都派有重兵把守,沒有任何人能夠靠近!”
胡宗憲在聽完馬寧遠的保證後,點了點頭,旋即吩咐道。
“行了,今天暫時就先這樣吧,本官接下來還有事情需要處理,替桑農發放救濟糧一事,就交給你們了!”
胡宗憲的話音剛落,在場的衆人便緊跟着應聲道。
“是,總督大人!”
在這之後,衆人陸續離開議事大廳,胡宗憲也順勢來到書房,他要將這個消息告訴嚴嵩。
只見胡宗憲鋪開紙筆,寫起了信。
“老師,學生胡宗憲,眼下浙江這邊已經有了足夠的糧食用以支撐改稻爲桑,您不必擔憂,另外……”
待最後一個字落下,胡宗憲方纔將手中的毛筆放回原位,在仔細檢查了幾遍,確認其中無錯漏之處後,在等到墨跡乾透以後,胡宗憲方纔將其裝入信封。
旋即,只見胡宗憲喚來下屬,出言吩咐道。
“儘快把這封信,送到老師那裡!”
“是,總督大人!”
那名下屬聞言,頗爲鄭重地將信封從胡宗憲的手中接過,沉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