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剝皮充草
徐階在硬着頭皮，闡述完自己的觀點後，便忐忑不安地將頭低下，不敢直視嘉靖的眼神。
在這之後，衆人只感覺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壓力撲面而來，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或許是由於太過於恐懼，徐階的身體已經開始不住地顫抖起來，大顆大顆的汗珠，不斷從他的額頭上滾落。
整個內閣一片死寂，無人敢發出任何聲音。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見嘉靖將目光從徐階的身上移開，冷笑一聲，自顧自地說道。
“哼，這分明是你們拿來搪塞朕的藉口，這個世界上，哪來那麼多聞所未聞的事情？”
嘉靖在說到這裡的時候，話鋒一轉，停頓了片刻，又繼續道。
“當初太祖殿下，爲了對付那羣偷奸耍滑的貪臣墨吏，不也是採用了剝皮充草的刑罰嗎？”
“朕有時候經常會想，朕是不是對你們太過於仁慈了，以至於讓你們膽敢違抗朕的命令！”
嘉靖的話音落下，衆人頓時感到一陣惡寒，整個人都被無盡的恐懼所籠罩，他們能夠聽出來，嘉靖並沒有在跟他們開玩笑！
旋即，衆人齊刷刷地跪伏於地，不住地在地上磕頭，向嘉靖請罪道。
“還請陛下恕罪！”
嘉靖見狀，在冷眼旁觀良久後，方纔不緊不慢地出言吩咐道。
“嗯，都起來吧！”
眼見嘉靖發話，衆人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劫後餘生的表情，旋即從地上起身，異口同聲道。
“多謝陛下恩典！”
衆人在陸續從地上起身後，臉上仍然殘留着揮之不去的恐懼，戰戰兢兢地等候着嘉靖的吩咐。
就在這時，嘉靖那古井無波的聲音在衆人的耳旁響起。
“伱們都想明白了沒有？”
嘉靖的話音剛落，嚴嵩便不假思索地站了出來，出言迴應道。
“啓稟陛下，我等都想明白了！”
嘉靖見此情形，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旋即出言吩咐道。
“嗯，既然你們都想明白了，那麼就此事，說說你們的看法吧！”
眼見事情重新回到了一開始的地步，衆人的臉上，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些許爲難之色。
倘若不按照嘉靖的意思來，恐怕現在就得死，倘若就此事表達了支持，那麼日後必定會招致千古罵名，爲後世的讀書人所唾棄！
有道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衆人在略作躊躇之後，便下定了決心。
“罷了，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先顧好眼前再說吧！”
就在這時，只見從一開始便沉默不語的嚴世蕃站了出來，向嘉靖稟報道。
“啓稟陛下，微臣有本奏！”
嘉靖見此情形，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驚訝之色，旋即頗爲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嚴世蕃繼續往下說。在得到嘉靖的允許後，嚴世蕃將內心紛亂的想法盡數壓下，在整理好語言後，方纔面向衆人，沉聲道。
“既然陛下先前曾經說過，只要不是通過科舉考試步入仕途的宗室以及勳貴，都得在他們的頭上，設置一道無法逾越的壁壘，對於他們所能夠擔任的官職進行限制！”
“而那些參加科舉考試，並且成功獲得名次的那些宗室以及勳貴們，則不做限制！”
“微臣覺得，單獨舉行鍼對於宗室、勳貴們的考試，並不意味着他們就要搶佔天下讀書人的名額！
“科舉考試，以及針對於宗室、勳貴們的考試，完全可以並列施行，並從中選拔出，德才兼備，且忠心效力於朝廷的官員！”
嘉靖聽聞嚴世蕃此言，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抹欣慰之色，點了點頭，開口道。
“嗯，不錯，繼續說下去！”
“是，陛下！”
嘉靖的話音剛落，嚴世蕃便緊跟着應聲道。
在這之後，只見嚴世蕃收斂心神，將目光轉向嘉靖，又繼續補充道。
“微臣覺得，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舉行鍼對於宗室、以及勳貴們的考試時，則應該按照慣例，由禮部那邊來出面命題，並組織考試。”
“而通過考試的這一部分宗室、勳貴，爲了鍛鍊他們的能力，則應該將他們都下放至基層，文官則從縣丞開始做起，協助知縣管理縣政，武官則從巡檢開始做起，按照其功績來進行提拔！”
“除了日常必須盡到的那一部分職責以外，應該由吏部那邊，給他們制定額外的目標，並定期進行考覈，考覈不過，有懲罰，完成目標，則有獎勵。”
“半年一次考覈，三次考覈不過，則去其官職，這樣一來，也能夠儘可能地減少遇事推諉，拖延不辦的情況發生！”
嘉靖在聽完嚴世蕃的這番話後，心中頓時瞭然，歸根結底，用三個字便可以總結嚴世蕃的這番話。
“考成法（注：針對宗室、勳貴限定）。”
嚴嵩見此情形，臉上滿是擔憂，他擔心由嚴世蕃所提出來的這套針對宗室、勳貴們的辦法，最終會應用到他們自己身上。
嚴嵩原本以爲，嘉靖在聽完嚴世蕃所提出的這些舉措後，會迫不及待地將其應用至所有的官僚身上，正當其打算出言勸誡的時候，嘉靖的聲音在衆人的耳旁響起。
“嗯，嚴世蕃，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朕甚感欣慰！”
“到時候，就先按照你說的這個法子來辦吧！”
嚴世蕃聞言，臉上頓時浮現出惶恐之色，下意識地自謙道。
“哪裡，這一切都應該歸功於陛下的英明領導纔是，微臣只不過是提出了一些小小的建議罷了！”
嚴世蕃說完以後，嘴角處不由得泛起了一絲陰謀得逞的得意，在他看來，嘉靖並沒有領悟到其中的深意，接下來無論如何，都將由文官那邊，牢牢佔據主動權！
而一旁的張居正，就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平靜了，早在先前嚴世蕃提及要對那些宗室、勳貴們進行考覈之時，張居正便敏銳地意識到，倘若將這套方法用以監察百官，並推廣至全國的話，肯定能夠起到極好的效果！
官員們爲了保住自己頭頂上的烏紗帽，必定會想方設法地讓自己的政績變得好看，這樣一來，便能夠將那些尸位素餐、魚肉百姓的官員，從大明朝的官員隊伍之中清除出去！
由此，便能夠達到澄清吏治，減少冤獄，加強中央對地方控制的目的，要是沒有那麼多的貪臣墨吏，老百姓的日子，也會變得好過一些！
張居正對於嘉靖有一種莫名的信心，因爲他知道，皇帝肯定也已經看出來了，將這項措施推廣至百官身上的可行性！
正當其在內心期盼，由嘉靖發話，將這項舉措推廣至百官身上之際，嘉靖卻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不趁此機會，將這項舉措推廣至全國呢？”
張居正不動聲色地瞥了嘉靖一眼，在內心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