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蕊一擡頭,只見沈淵坐在椅子上。一雙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手中沒吃完的茶點,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大人?可是想到了什麼?”
白宏看着沈淵,見他一直在看着白秋蕊做的豆沙糰子,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頓悟。
“沈大人,莫非是……”
白秋蕊見兩人都是同樣的表情,不由得暗自勾了勾嘴角。
看來,親爹和沈淵都想到了事情的關鍵。
“有些事情,還需等到了現場才能決斷。”
沈淵霍然起身,說着便要朝着門外走去。白宏見狀立刻跟上,面露喜色的開口。
“大人,下官與您同去。”
沈淵點點頭,兩人正待跨門而出,白秋蕊哪能放過這個機會,當即開口道。
“爹爹,沈大人,且慢。”
見二人轉身,白秋蕊福身請求:“爹爹,女兒想請爹爹允准,一道同去。”
白秋蕊有自己的打算,她要改變自己的悲慘下場,就必須要走出新的劇情,決不能一直按照書中的劇情走向。
然而,白秋蕊身爲大理寺少卿的女兒,大家閨秀,豈能是她想出去便隨意出去的?
白宏最初的驚訝過後,自然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絕。
“不行,你一個女兒家,豈能出去拋頭露面?”
白宏看着這個自己忽略了許久的女兒,心一想起這麼多年自己的無視,心中不自覺的涌上些疼惜。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淵,隨後又道:“更何況,爹爹與沈大人有公事要辦,並非出門遊玩。這是命案現場,不便旁觀。”
白秋蕊早知道親爹會拿她女子的身份說事,不過,她也早有準備。
“爹爹先前還說,是女兒做的一道菜,讓您想通了案件的關竅。”
白秋蕊看着白宏,目光又瞥向一旁桌上的茶點:“方纔,爹爹和沈大人,不也是因爲那茶點,纔想到了案情的關鍵之處?”
白宏停頓了一下,一旁的沈淵目光掠過白秋蕊送來的點心,又不着痕跡的打量了她一番。
最後,趕在白宏準備開口之前,他出乎意料的同意了:“白姑娘若想去也無不可。”
此言一出,白秋蕊有些意外,更意外的當屬白宏了。
除了因爲白秋蕊是個小女兒家不便去這殺人現場,同時白宏也確實是因爲沈淵在旁。
同樣在朝爲官,沈淵卻是年紀輕輕便當上了刑部尚書,就位份而言還猶在自己之上。
眼下沈淵發話了,白宏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他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白秋蕊,最後只得反覆告誡。
“也罷,到了地方不可大聲喧譁。若是害怕就在一旁站着,切莫亂跑。”
白秋蕊看着親爹還沒出發就已經喋喋不休,心知他是爲自己好,只能點頭如搗蒜,滿口應下。
白宏見狀才稍稍放心,衝沈淵歉意笑了笑。最終,三人一同出了府。
劉員外的府邸距大理寺少卿白宏的府邸相距不遠,一番商討後,三人決定步行前去。
白秋蕊沒見過古代的市集,出了門便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古代的街道上倒是另有一番景象,卻也同樣的繁華,熱鬧。胭脂水粉,首飾髮簪,捏糖人,糖葫蘆樣樣俱全。
樂在其中的白秋蕊沒注意身旁親爹的神色,她只是頭一回看見古代的街市所以好奇。然而放在親爹白宏的眼裡,就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這麼多年的忽視,心中五味雜陳。
直到白秋蕊的稀罕勁兒過了,回過神才發現身旁自己親爹和深淵一言不發,目光都有意無意的落在自己身上。
這下白秋蕊有些囧了,她乾咳了兩聲:“爹爹,女兒還不知您和沈大人辦的是什麼案子呢。”
爲了不讓兩人曲解自己出行的目的,白秋蕊只好開口打破沉默的氣氛。
這樁案子原書中有交代,她心裡對於這樁案子早就爛熟於心,然而,表面上還是要狀作不知道。
白宏最先看了一眼同行的沈淵,畢竟涉及到公事,他不敢擅自做主。沈淵的官職在他之上,說與不說都輪不到他做決定。
“此事早已在坊間流傳,說於白姑娘也無妨。”
沈淵看了一眼白秋蕊,隨後簡單說明了案件過程:“三日前,劉員外在縣衙報案,說自己的獨子劉耀宗忽然不知去向。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經過搜尋,最後在自家的一口枯井中,發現了他。被發現時,劉耀宗已經身首異處。”
白秋蕊一邊走,一邊很認真的聽沈淵述說。與此同時,她心裡正在回想原書中對於這件案子的詳細描述。
京中劉員外一向樂善好施,並無仇家。中年得一獨子劉耀宗,從小到大一直疼愛不已。由於多年來的溺愛,成年的劉耀宗不學無術,喝花酒,泡青樓是樣樣都來。
即便如此,劉員外仍舊寵着。直到兩年前,劉耀宗娶了妻子何氏,夫妻倆一直吵鬧不斷。
何氏不喜劉耀宗出門鬼混,而劉耀宗則是屢教不改,最後甚至動手打了何氏。出門花天酒地也愈加厲害,十天半月都不見人影。
這才最終導致,劉耀宗的妻子何氏忍無可忍。趁着劉員外出門之時,下毒殺了丈夫,又泄憤砍下了他的頭丟入枯井裡。
三人邊走邊說,已經到了劉員外府上。門外兩側是刑部的侍衛,負責看護現場。
沈淵道:“劉耀宗平日並無仇家,他在外出手闊綽,有一幫酒肉朋友。唯一有可能下毒殺他的,便只有他的妻子何氏。”
白秋蕊狀作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所以,現在爹爹和沈大人是在查何氏下毒的方法?”
“當日詢問了所有府中下人,查遍了府中各處,沒有任何發現。若不是蕊兒你送來的茶點,我們可能還要費一番功夫。”白宏笑道。
三人進了府中,沒有去發現劉耀宗屍身的枯井,而是直奔府中專門開闢出的一處養魚的水池。
讓看守的侍衛撈出一條魚,剖開魚肚,裡面是大量金黃色的草。不用說白秋蕊也知道,這就是書房中自己親爹和沈淵談論的金絲草。
只是,這種草白秋蕊雖是第一次見。但她卻知道,這看似無毒的金絲草,正是何氏用來毒死劉耀宗的手段。
金絲草色澤金黃,無毒。是常見的水草,可用來餵魚。然而,何氏在餵魚的金絲草中加了水銀,趁着劉員外出門,劉耀宗難得在家的時候,讓人煮了含有水銀的魚。
劉耀宗吃飯有個習慣,喜歡喝溫過的酒,而且酒越熱越好。水銀遇熱酒催化,後果可想而知。
“讓人驗一下這魚和魚肚裡的金絲草。”
沈淵的目光凝視了水池片刻,隨後讓人把剖開的魚拿去檢驗。
白秋蕊看着沈淵的神色,似乎在沉思着什麼。漆黑的眼眸盯着水面,幽深難測。
也不知是怎麼了,白秋蕊忽然就大着膽子的問道:“沈大人在想什麼?”
這一問,可把身旁的白宏嚇得不輕。他見自家女兒不知輕重的打斷刑部尚書的思路,眉頭狠狠一跳,深怕沈淵不悅。
然而,事實上他多慮了。沈淵看着拒人千里,實則並沒有多少架子。
面對白秋蕊的詢問,他淡淡開口:“劉耀宗的妻子何氏只是一弱女子,若這魚真有問題,她如何能想出這般精巧的下毒手法?”
白秋蕊接話道:“沈大人的意思,是她有旁人相助?”
沈淵似乎沒料到白秋蕊的思維格外敏捷,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不排除這種可能。”
正說着話,先前拿着魚離開的侍衛快步走來:“大人,有新發現。”
沈淵和白宏神情俱是一震,一行人當即跟隨侍衛一同趕去了劉府的偏院。
劉府整體佈局雅緻,無論是養魚的水池還是此刻的偏院,皆是一步一景,賞心悅目。
白秋蕊站在偏院中,只見一名身穿灰色衣袍的年輕男子手裡捏着一根銀針,正在研究面前石桌上的一條魚,正是先前被開膛破肚的那一條。
“怎麼樣?”
開口說話的是沈淵,白秋蕊見他似乎認識那名灰衣男子,兩人說話很自然熟絡。
灰衣男子擡頭一眼掃過,目光在白秋蕊身上稍稍多停留了片刻,隨後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魚肚子裡的金絲草有問題的?”
沒等沈淵說話,只見白宏忍不住開口道:“還煩請顧公子明言,魚肚裡的金絲草有何問題?”
白秋蕊見沈淵一直沒有答話,那灰衣男子自討了沒趣,摸摸鼻子開口道:“這魚肚子裡的金絲草,被人下了銀針無法測出來的水銀。經過魚吃下,適而魚的本身也會帶有水銀的毒。”
沈淵聽了顧公子的話立刻開始推斷:“帶有水銀的魚,劉耀宗最喜飲熱酒……”
白秋蕊接話道:飲酒本就能活血,而水銀遇熱在身體中加速催化,更何況是熱的酒水,這才讓劉公子毒發身亡。”
“不錯!這位姑娘說的正是!”
灰衣男子讚賞的看着白秋蕊,清秀俊逸的臉上帶着笑意:“若只是魚本身帶有的水銀,並不會讓劉耀宗當即毒發身亡。是那一壺熱酒,催化了水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