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每逢大修行者死去,便有天地異象發生。
尤其是通天大物的死,甚至能影響到一個天下。
在東華天下這個最後的秋天,一場悲涼的秋雨就此襲來。
趙袖從雲海深處歸來,渾身鮮血淋漓。
胭脂軍們見狀大驚,滿面擔憂,急忙上前欲要去攙扶這位女仙帝。
“陛下!”
誰知道趙袖卻是淡淡一笑:“朕本就是從無盡鮮血走出來的,當年更慘烈的又不是沒有經歷過,這點傷勢算什麼?”
胭脂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數的回憶涌上腦海。
她們的修爲不高,不能活過漫長的歲月。
那些經歷過南朝起義的胭脂軍老人幾乎已經全部塵歸塵土歸土。
她們都是那些老人的後人。
只聽說過那些事情。
也見過了朝堂上、皇宮裡的女帝陛下。
所以漸漸便忘記了,她們偉大的女帝陛下,也是那個血與火時代裡走出來的最強大的女人。
雨淅淅瀝瀝落下。
打在了趙袖那張絕美而清麗的臉上。
不愧是東華天下的第一美人。
即使是胭脂軍的那些女子們,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心動。
雨中那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是那樣的堅硬、冰冷神聖不可侵犯。
儘管蕭藏鋒是魔宗的大魔頭不可一世的刀魔。
但他死前所做的事情和完成的創舉,對於人族乃至整個修行界都有着非凡的意義。
至少證明了通天大物並非真無敵。
也打破了以往無人敢真正去挑戰通天大物的膽怯。
給無數修行者在面對通天這個最高最強大的境界的勇氣和信心。
李靖駐足雨中,沉默看着北方。
秦王部隊也停了下來。
長生天在雨中淚流滿面。
很多大修行者在雨中默哀致敬。
北秦世子趙南北放下刀來,看着胭脂京方向紅了眼眶。
雨淅淅瀝瀝而下。
他喊出了那聲來不及喊出口的“師傅”。
在大雨中。
那位被無盡光明包裹着的老武夫退回了武帝城裡。
不過饒是他,也認可了蕭藏鋒最後的一刀和一劍。
黃踏鯨、蕭藏鋒這兩位半步通天,給人族帶來了太多的驚喜。
“這一劍有你的風采。”道姑負手立於雨中,讚賞地點了點頭。
“但還不夠強。”
青衣少年道士笑了笑便與道姑的身影同時消失在了風雨中。
確實不夠強。
如果足夠強,一定能殺死女帝趙袖。
……
……
一場暴雨,花開萬里。
有人雨中破境。
有人雨中死去。
亦有人雨中病癒。
這一年的東華天下死了太多的人。
從半步通天登臨武帝城的黃踏鯨。
到褚煙柳、封無柒、談勇甚至是昔日南方起義黃巾軍的領袖寧黃巢大人等等。
到最後的魔宗三祖蕭藏鋒。
別樣紅、無窮碧安靜的躺在地上。
蕭藏鋒魂歸星海,但這一刀一劍卻留了下來。
刀來自人族正道大敵魔宗。
劍來自人族正道代表寂照庵。
在蕭藏鋒魂歸星海的時候,趙袖便收掉了鳳翼。
那無盡的真鳳烈焰便已經消失,燃燒的雲海便也熄滅。
然後東華天下迎來了一場秋雨。
此時的趙袖正在看着那柄刀和劍。
這樣的刀劍,留給任何一個勢力,都是非凡的東西。
那是半步通天的武器。
那是與通天一戰的武器。
那是一柄絕世兇兵和仙兵。
雖然別樣紅在人族仙兵榜上的排名還沒有小鳳高。
但凡是上榜的都必然驚世駭俗。
趙袖要帶走這兩柄武器。
東華天下都沒有異議。
畢竟無窮碧和別樣紅的主人,都是死在她的手裡。
她是勝利者,當然擁有着決定權。
然而就在這時候,胭脂京出現了一個人。
那個人面貌平平,長得很是清秀,鼻樑上生着些許雀斑,穿着也極爲普通,看上去也十分普通,但卻揹着一柄劍。
女帝趙袖看到這個人頓時神色微微一變,眉頭微微一挑。
隨着一聲嘹亮的鳳鳴,她的背後張開了雙翼。
無盡的真鳳烈焰頓時隨着她的雙翼流淌,燃燒着胭脂京的街頭。
是什麼人能讓人族天下唯一的女仙帝爲之色變?
胭脂軍們追隨女帝多年,自然能夠察覺到女帝的情緒,於是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那人笑了笑說道:“我來帶走無窮碧和別樣紅。”
開口便問東華仙朝要兩件仙兵,真是好大的口氣。
趙袖滿面譏諷:“別樣紅是寂照庵的,你憑什麼帶走?”
那人:“卓姑娘許了我家老三,自然便是我魔宗的人。”
頓時衆人恍然大悟。
原來來的是魔宗的大物。
只是魔宗四祖在太平真人身邊,而且據說是個矮小有着發紅的酒糟鼻的邋遢老者。
那人肯定不是魔宗四祖。
而三祖蕭藏鋒如今卻已經被趙袖殺死。
難道來的是魔宗二祖甚至是魔宗老祖?
看女帝陛下如此警惕的神情,想來來的應該是傳說中的魔宗老祖。
趙袖:“給你拿走無窮碧,是因爲朕不想跟你鷸蚌相爭,讓人坐收漁翁之利,別得寸進尺,魔宗是人族正道的大敵,現在無數正道大物還在看着這裡。”
那人微微一笑:“你確定他們會幫你。”
趙袖冷笑:“不付出任何代價,就想從朕這裡拿走別樣紅和無窮碧,你當朕是軟柿子任你拿捏?”
那人:“我人族唯一的女仙帝當然不是麪糰捏得,如果你讓我拿走別樣紅和無窮碧,魔宗勢力願意退出東華天下。”
趙袖:“包括跟在太平身旁的長生天?”
那人:“小長的事情我管不了,但其餘的人我能管,而且跟在太平身邊的小長不算是我魔宗的人。”
趙袖眯了眯眼睛:“如果有一日,朕殺了他呢?”
那人:“那也是太平的事情,而不是我魔宗的事情。”
趙袖:“好,無窮碧和別樣紅你拿走吧。”
那人伸出了手。
於是別樣紅和無窮碧皆落在了他的手中。
“這只是一場交易,你殺死老三的事情魔宗會記得,當年的胭脂京伏魔案魔宗也會記得,不要給我們機會,因爲如果你給了我們機會,我們一樣會想方設法殺死你。”
那人握着別樣紅和無窮碧,就這樣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話,然後轉身離去。
放眼整個天下,少有這般人物。
不愧是魔宗的超級大物。
在衆人眼裡,這極有可能是那位深不可測的魔宗老祖。
雨依舊在下。
那人雖然只是在走,但卻速度很快。
瞬息萬里。
數步便已經離開了整個胭脂京。
通天境界一覽無餘。
就在這時候兩個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蕭藏鋒與女帝趙袖大戰時,攔住武帝城那位藏在無盡光明裡的老武夫的青衣少年道士和貌美道姑。
“無根生好久不見。”青衣少年道士咧嘴一笑。
原來那人不是魔宗老祖洛長生,而是傳說中神秘莫測、行蹤飄忽不定的魔宗二祖無根生。
無根生滿臉驚訝:“太平、越冬。”
三位人族大物就這樣見面了。
……
……
李府後院裡。
一個貌美的邪氣稚童正蹲在牆頭叼着狗尾巴草欣賞外面隨風而動卻千篇一律的山河草木。
他的眼圈很黑,就像是傳說中的食鐵獸。
他的衣衫鬆鬆垮垮的,襯托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玩世不恭。
這是一個頑劣的稚童。
他的名字叫做哪吒。
正是李靖將軍和殷夫人的第三個孩子。
蕭藏鋒進入胭脂京與女帝一戰的慘烈,讓安於享樂的人族再度想起了魔宗和北境長城外可怕的魔族等敵人。
天下還未真正的太平。
身披戰甲的殷夫人不知道何時走入了後院,看着牆上玩世不恭的稚童,笑眯眯地問:“吒兒,你在幹什麼呀?”
稚童滿臉無趣,說道:“當然是看着花啊、草啊、山啊、河啊什麼的。”
一個人終日被關在一個小院子裡,確實無聊至極。
殷夫人很能理解哪吒。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和丈夫李靖忙於降妖除魔,爲陳塘關百姓操碎了心,很少有時間陪哪吒。
本來哪吒的情況就比一般的孩子更需要關愛和陪伴。
於是自責填滿了她的雙瞳。
“吒兒對不起,我和你父親職責在身,又受陛下聖眷,總要照顧好整個陳塘關,以後等天下太平了娘一定天天陪着你。”
哪吒:“天天都是這套說辭了,我都聽膩了。”
殷夫人低下了頭,很是愧疚。
天下太平。
天下何時才能太平?
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如今哪吒原本爲數不多的十年時間,也將近。
就要面對那可怕的咒法和天雷。
想到這些殷夫人一陣心痛,於是擡起頭來說:“吒兒娘現在就陪你,陪你玩最愛的踢毽子好嗎?”
就在這時候兩個陳塘關的護衛走了過來,心驚膽顫地說:“夫人要不要玩點別的?”
殷夫人怒瞪着他們:“吒兒喜歡玩這個,那就玩這個。”
哪吒興高采烈的從牆上爬了起來,雙手插在褲兜裡:“娘,這可是你說的喔,那我就勉強跟你踢踢毽子吧。”
殷夫人:“今天娘陪吒兒玩一整天,玩到吒兒高興爲止,來吧娘準備好了。”
下人送來了毽子。
毽子在殷夫人的腳尖不斷變化飛舞。
哪吒笑得很是燦爛。
就在這時候殷夫人一腳發力,毽子便如同戰場上的箭羽一般飛向了哪吒。
哪吒毫不費力的等接住了毽子,然後踢來踢去。
毽子不斷在他的腳尖飛舞,然後他一腳踢了出去。
毽子如同一道劍光向殷夫人而去。
只是元嬰第一境靈動境的殷夫人根本無法接住這個毽子。
於是在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神情下,她被踢飛撞到了身後的院牆上。
那面院牆就此龜裂,搖搖欲墜。
哪吒看到殷夫人被自己一腳毽子踢成了這樣,當即大急道:“娘您沒事吧,吒兒太用力了,對不起。”
他一邊說着,一邊跑向了殷夫人。
一腳毽子如劍光,便將元嬰第一境靈動境的殷夫人踢成了這樣。
不愧是生而法相境的魔丸轉世。
“娘沒事,吒兒放開了玩”
殷夫人搖了搖頭,運轉體內靈元,縱身一躍便回到了原地。
那兩位陳塘關的護衛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還好是殷夫人,如果是他們捱了哪吒這麼一下,肯定不死也殘了。
不愧是傳說中的魔丸轉世,竟然恐怖如斯。
接下來,哪吒真的放開了玩。
毽子如劍光一般不斷飛向殷夫人。
殷夫人就這麼不斷的撞向那面牆。
一次又一次。
大管家無奈啓動了護院陣法。
然而那面牆最終還是倒塌了。
哪吒:“真的沒事嗎?娘。”
殷夫人拍了拍胸脯:“沒事,吒兒,咱們接着來,今天只要你玩得開心,娘做什麼都願意?”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名陳塘關的斥候落在了後院。
“殷將軍,海妖大肆進攻陳塘關,還請您和李將軍前往指揮駐軍迎敵。”
殷夫人看了哪吒一眼,然後很是爲難。
本來今天都答應陪哪吒一天了,結果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一年到頭,這海妖總是不斷進攻陳塘關,還有完沒完?
最終殷夫人還是放不下這天下蒼生的重任,這陳塘關的黎明百姓。
她看向了斥候:“好,我這就過去。”
斥候點了點頭,縱身一躍便消失在了李府後院。
哪吒垂下頭去,如同霜打的茄子頓時閹了。
這樣的情形發生過不只一次。
甚至很多次,在他的生日,母親殷夫人和父親李靖將軍都因爲這些破事,而不能陪他,要去斬妖除魔。
天下就這麼多的妖魔?
將來有一天我長大了,一定要幫父母殺盡天下妖魔,然後好好和父母一直在一起。
哪吒這般想着。
但還是忍不住心頭十分失落。
殷夫人滿臉歉意:“吒兒對不起,娘改天再陪你玩,你一個人在家乖乖的,沒事找那些下人下下棋看看書也好。”
哪吒擺了擺手,故裝作不耐煩的樣子,說道:“去吧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們大人每天都這麼忙,我早就習慣了。”
殷夫人看着哪吒眼裡的失望與失落,忍不住嘆了口氣,就此提劍帶着那兩名陳塘關的護衛就此離去。
哪吒看着殷夫人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道:“就那些下人,見到我就跟見到了鬼一樣,跟他們玩個錘子,還是出去玩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