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怒龍被猛虎咬死。
上杉老祖渾身是血的身影顯現了出來。
他一把將上杉敬誠砸在了地上,眼裡再無憐憫和仁慈,只有無盡的冷漠。
那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徽山老武夫又回來了。
“天作孽尤可爲,自作孽不可活。”上杉老祖的聲音響徹整個徽山,如同一隻醒來的猛虎。
他雙目如電,冷冷地看着坐在血泊裡的上杉敬誠。
上杉敬誠的臉色一片蒼白。
他擡起頭來看向了老祖,大笑道:“我雖然要死了,可惜你也活不長了。”
上杉老祖終於發怒了。
他厲聲喝道:“爲了那般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值不值得?”
上杉敬誠:“我不只是爲了思思,而且還爲了我的女兒上杉青鋒。”
上杉老祖雙目通紅,就像一頭怒急了要吃人的惡虎:“混賬!兒女沒了可以再生,值得你拼了性命也要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上杉青鋒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她怔怔地看着坐在血泊裡的父親,雙目通紅,眼裡噙着晶瑩的淚。
她很想哭,卻努力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哭出來。
此時面對上杉敬誠,她的情緒很複雜。
從母親淪爲老祖的爐鼎、叔叔以及徽山上一些強大的武人的玩物後。
她便痛恨那個百無一用的軟弱父親。
那個讀書讀了一輩子的窩囊廢,怎麼配做她上杉青鋒的父親,怎麼配娶她娘?
她看見上杉敬誠就覺得厭惡,甚至不想承認這個父親。
直到今天她才發覺她以前根本沒有真正看懂自己的父親。
上杉敬誠從來不是個懦弱的人。
只是站起來的有些遲罷了。
“爹。”
上杉青鋒終於是沒有忍住哭了出來,也叫出了那一聲從沒有喊出過口的稱呼。
今天她終於承認了自己這個書生父親。
上杉老祖看着這一幕,冷笑道:“你所做這一切,就是爲了讓你這個不孝的女兒認你?”
上杉敬誠看向了上杉老祖:“無論青鋒如何,她都是我的女兒。”
上杉老祖:“哪怕她從沒有拿你當過父親?”
上杉敬誠:“是的。”
就在此時,上杉青鋒來到了上杉敬誠身前,抱住了血泊裡的中年書生。
“爹。”
她再次喊出了那聲發自內心的呼喚。
眼淚打溼了她清麗而好看的臉龐,看起來楚楚可憐。
上杉敬誠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有些遲,還好不算晚。”
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但上杉青鋒聽懂了。
上杉老祖怒笑道:“老夫英明一世,怎就生了你這蠢物,浪費如此好的天賦機緣,就爲了兩個女人。”
上杉敬誠:“你太過無情,如何得道?”
上杉老祖:“大道無情,無情方能近大道,而且大道當前,區區兒女情長應當放下,你看看你有幸入飛仙,又都做了什麼,不惜以命入半步通天,都要大逆不道弒殺老夫。”
上杉敬誠:“這兩個女兒,一個是我的妻子,一個是我的女兒,你奪我妻子,讓其成爲你採陰補陽的修煉爐鼎還不夠,還想將魔爪伸向我的女兒,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怎能不請你赴死?”
上杉老祖大笑:“今天我就斬了你心中所有掛礙,看你能如何?”
就在這時候,老狗長生天站了出來。
“上杉老鬼,你應當是不錯的食物。”
他舔了舔嘴脣,看着上杉老祖,眼裡閃爍着極爲貪婪的光芒。
就像是一個只到獵物受傷後的鬣狗。
“長生天,你這老狗也要多管閒事,小心老夫撕了你。”
上杉老祖冷笑一聲,轉頭看向了趙南北。
“什麼時候,北秦世子竟然跟魔宗勾結在一起了?”
還未等趙南北迴答,長生天已經踏空而起,攜兩袖真龍而去。
當然趙南北也沒有打算跟上杉老祖廢話。
他可沒有習慣回答一個死人的問題。
長生天來到了上杉老祖的身前,兩袖真龍盡出。
上杉老祖渾身是血,雖然已經被上杉敬誠拼得快要死了。
但卻仍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餘威猶在。
就在這時候,上杉老祖雙手突然泛起了濃墨般的光彩,竟然握住了長生天的兩袖真龍。
“這是他的本名絕學,墨虎。”
看到女兒一臉驚訝的神情,上杉敬誠笑着解釋道。
他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口氣,馬上就要消散在天地間。
可他還有話沒有對女兒說完。
他還想看完這場戰鬥。
上杉老祖以墨虎絕學一握,長生天的真龍就這麼碎了。
可他是魔宗四祖,雖然進入半步通天不久,但豈會如此簡單?
就在這時候,長生天的雙手開始變得血紅,宛如滴血一般。
那那血紅的不是血,而是半步通天的飛仙之光。
而長生天所展露出來的功法,也正是魔宗赫赫有名的鎮宗絕學玉血手。
血凝如玉,附着於手,殺人誅心。
長生天抓住了上杉老祖的手,一瞬間便捏碎了上杉老祖的墨虎。
頓時上杉老祖痛哼一聲,雙手竟是直接化作血霧爆炸開來。
跟着長生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玉血手洞穿了上杉老祖的胸口。
上杉老祖瞪大了眼睛,怒喝一聲:“長生天小賊,若是老夫全盛時期,殺你如屠狗。”
“可惜你只是一個將死之人。”
長生天陰笑着掏出了上杉老祖的心臟,然後放入了口中,大口大口咀嚼了起來。
彷彿一個被餓了十多天的乞丐,吃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山珍海味一般。
那神情滿是享受。
上杉老祖瞪大了眼睛,眼中只有無限悲涼。
他看向了自己最傑出的大兒子上杉敬誠,嘆了口氣,就此化作滿天雲霧消散在了徽山。
曾經名動東華天下的大道武癡上杉就這麼死了。
死在了自己的大兒子手裡。
死在了魔宗四祖長生天的手裡。
長生天吞下上杉老祖的心臟,頓時只覺渾身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昇華。
他剛剛步入半步通天很多不穩固的地方,都得到了穩固。
果然半步通天甚至是通天的血肉心臟,纔是世間最美味的。
上杉老祖的死,讓很多徽山武夫都只覺得自己如同在做夢一般。
這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
兒子殺了老子。
大當家殺了老祖。
魔宗四祖吃了上杉老祖的心臟。
徽山武夫們皆成了呆呆傻傻的木雞。
事情怎麼就發展成了這樣呢?
同時更多的人卻是容忍不了長生天的行爲。
生吃人心的畫面,讓很多人忍不住彎下腰開始劇烈的嘔吐。
上杉青鋒便在此列。
上杉敬誠寵溺地摸了摸自己女兒的頭,在漫長的歲月裡。
他從沒有對女兒如此親近過,因爲那時候的上杉青鋒和魏思思無疑都是厭惡他的。
“小時候總想你要長大一些,生得很美,很優秀,腳踩萬里山河,手推九天銀河,卻不想到最後不是你沒有成爲我的驕傲,是我沒有成爲你的驕傲,青鋒對不起。”
上杉敬誠滿臉慈愛,就像是一個看着女兒長大很是欣慰幸福的父親。
上杉青鋒:“父親,我……”
她的眼神裡滿是愧疚。
但話還未說完,便被上杉敬誠給打斷了。
“沒事的,這輩子本就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娘,不過還好我能夠用我自己的雙手,爲你謀一個自由的未來,至於以後如何便要看你自己了青鋒。”
“爹在你出生那年,在院裡的梨樹下埋了一罈女兒紅,想將來你能嫁給你心愛之人時,再開,卻沒有想到後來的故事是這樣,在我的書房內,有一封留給你孃的信,青鋒,以後的徽山便是你的了,更廣闊的風景和天下再等着你。”
上杉敬誠微笑着說完這些,撫摸着上杉青鋒的手突然一僵就這麼落了下去。
他整個人也閉上了眼睛朝着上杉青鋒倒了下去。
上杉青鋒淚流滿面的抱住了他,然後大喊了一聲:“爹。”
沒有迴應,只有山風呼嘯。
上杉敬誠靠在上杉青鋒的懷裡,就像睡着了一般。
這畫面既悲傷又溫馨。
可沒有維持多久,上杉敬誠便化作無數的雲霧就此消散,迴歸星海。
只不過上杉敬誠迴歸星海的畫面,並沒有上杉老祖那般浩大。
畢竟前者只是拼命入的半步通天,後者卻已經半步通天多年。
上杉青鋒看着雲霧更濃的徽山,一瞬間明白了很多事情。
這一刻她從一個小女孩,成長爲了勇敢的女子。
子欲孝而親不待。
趙南北策馬來到了上杉青鋒的身前,滿臉微笑地看着這個女子,就像是一頭盯上了小綿羊的惡狼。
上杉青鋒擡起頭來,看向了這位北秦的世子。
那張臉很好看,神情卻很可惡,甚至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是不是覺得我們在哪裡見過?”趙南北微笑相問。
“世子殿下從來都是這般騙小姑娘的嗎?”上杉青鋒的神情很是冷淡。
她的雙目還有些紅,是因爲剛剛哭過的原因。
“我可從來沒騙小姑娘,你真的不覺得見過我?”趙南北突然做了一個鬼臉。
上杉青鋒立刻想起來了。
“原來是你,趙叫花子。”她瞪大了眼睛,有些吃驚。
顯然沒有想到那日街頭窮的要死、衣衫襤褸的叫花子,竟然是傳說中的北秦世子。
趙南北笑道:“當日見我,與今日見我,不知道姑娘有何想法?”
上杉青鋒:“能有什麼想法?就算你今日是一位仙帝站在我面前,青鋒仍然不會對世子有任何好感。”
趙南北:“我受你父親之邀,上徽山觀戰,事後我幫助你取得徽山,徽山則成爲我北秦的盟友,青鋒姑娘對你未來的盟友如此態度,恐怕不妥。”
上杉青鋒:“生意是生意,情感是情感,難道因爲你是我的盟友,我就要像那些風塵女子一樣對你?”
趙南北眼中閃爍着狼一般的光芒:“我敬你父親,所以以後的徽山我會派北秦鐵騎幫你鎮守,直到你達到上杉老祖那樣的高度,當然我也希望這期間,你們徽山能夠給我們北秦提供可觀的修行者和武癡。”
上杉青鋒輕笑一聲:“世子真是狼子野心。”
趙南北看向了北邊,說道:“來年冬天,魔族又要南下了吧。”
上杉青鋒怔了怔,顯然沒有想到紈絝天下聞名的北秦世子,想要徽山勢力爲其所用,竟然是因爲這個。
……
……
趙南北帶着長生天離開了。
唐軒老丞相也下了山。
不過臨走前,他給了上杉青鋒一件東西,竟是東華天下失傳已久的前朝寶印。
北秦鐵騎留了一部分在徽山之上,名義上是幫助徽山重建昔日輝煌,實則是監管着整個徽山。
上杉青鋒那個女子清麗而絕美的臉盤,逐漸寫滿了堅毅。
她回到了長房。
母親魏思思站在梨樹下負手而立,看着高遠的天空和那些厚重的雲霧,問道:“死了。”
上杉青鋒:“父親他走了。”
魏思思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終於肯認他了?”
上杉青鋒直視魏思思:“他是個英雄。”
魏思思:“但這個英雄來得終究有些遲了。”
上杉青鋒:“沒有父親,或許我們都會是老祖的爐鼎,衆人的玩物。”
魏思思:“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上杉青鋒:“您怎麼就不難過呢?”
魏思思:“我嫁入徽山,是因爲他,最終他沒有保護好我,讓我成爲了別人修煉的爐鼎,衆人的玩物,我不恨他便是好的了,難道他死了我還要哭得死去活來?”
上杉青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父親有一封信在書房,是留給你的。”
魏思思看了她一眼,然後朝着書房走去。
那裡都是上杉敬誠身前所收藏的書。
大多都是天下道理和人間道理。
偶爾也有幾本轟轟烈烈的英雄傳奇。
上杉青鋒怔怔地坐在梨樹下。
她終於不用嫁給上杉老祖那傢伙了。
她可以想修煉就修煉,想休息就休息,想背起劍去闖蕩江湖,就背起劍去闖蕩江湖。
可不知道爲什麼,她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自由她擁有了,徽山也是她的了。
可她卻失去了生命裡最重要的人。
就在這時候,書房內傳來了悲痛的哭聲。
竟是魏思思的。